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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翻译 原文

  周处,字子隐,义兴阳羡人也。父鲂,吴鄱阳太守。处少孤,未弱冠,膂力绝 人,好驰骋田猎,不修细行,纵情肆欲,州曲患之。处自知为人所恶,乃慨然有改 励之志,谓父老曰:“今时和岁丰,何苦而不乐耶?”父老叹曰:“三害未除,何 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答曰:“南山白额猛兽,长桥下蛟,并子为三矣。” 处曰:“若此为患,吾能除之。”父老曰:“子若除之,则一郡之大庆,非徒去害 而已。”处乃入山射杀猛兽,因投水搏蛟,蛟或沈或浮,行数十里,而处与之俱, 经三日三夜,人谓死,皆相庆贺。处果杀蛟而反,闻乡里相庆,始知人患己之甚, 乃入吴寻二陆。时机不在,见云,具以情告,曰:“欲自修而年已蹉跎,恐将无及。” 云曰:“古人贵朝闻夕改,君前途尚可,且患志之不立,何忧名之不彰!”处遂励 志好学,有文思,志存义烈,言必忠信克己。期年,州府交辟。仕吴为东观左丞。 孙皓末,为无难督。及吴平,王浑登建鄴宫酾酒,既酣,谓吴人曰:“诸君亡国之 余,得无戚乎?”处对曰:“汉末分崩,三国鼎立,魏灭于前,吴亡于后,亡国之 戚,岂惟一人!”浑有惭色。

  入洛,稍迁新平太守。抚和戎狄,叛羌归附,雍土美之。转广汉太守。郡多滞 讼,有经三十年而不决者,处详其枉直,一朝决遣。以母老罢归。寻除楚内史,未 之官,征拜散骑常侍。处曰:“古人辞大不辞小。”乃先之楚。而郡既经丧乱,新 旧杂居,风俗未一,处敦以教义,又检尸骸无主及白骨在野收葬之,然始就征,远 近称叹。

  及居近侍,多所规讽。迁御史中丞,凡所纠劾,不避宠戚。梁王肜违法,处深 文案之。及氐人齐万年反,朝臣恶处强直,皆曰:“处,吴之名将子也,忠烈果毅。” 乃使隶夏侯骏西征。伏波将军孙秀知其将死,谓之曰:“卿有老母,可以此辞也。” 处曰:“忠孝之道,安得两全!既辞亲事君,父母复安得而子乎?今日是我死所也。” 万年闻之,曰:“周府君昔临新平,我知其为人,才兼文武,若专断而来,不可当 也。如受制于人,此成擒耳。”既而梁王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处知 肜不平,必当陷己,自以人臣尽节,不宜辞惮,乃悲慨即路,志不生还。中书令陈 准知肜将逞宿憾,乃言于朝曰:“骏及梁王皆是贵戚,非将率之才,进不求名,退 不畏咎。周处吴人,忠勇果劲,有怨无援,将必丧身。宜诏孟观以精兵万人,为处 前锋,必能殄寇。不然,肜当使处先驱,其败必也。”朝廷不从。时贼屯梁山,有 众七万,而骏逼处以五千兵击之。处曰:“军无后继,必至覆败,虽在亡身,为国 取耻。”肜复命处进讨,乃与振威将军卢播、雍州刺史解系攻万年于六陌。将战, 处军人未食,肜促令速进,而绝其后继。处知必败,赋诗曰:“去去世事已,策马 观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终。”言毕而战,自旦及暮,斩首万计。弦绝矢尽, 播、系不救。左右劝退,处按剑曰:“此是吾效节授命之日,何退之为!且古者良 将受命,凿凶门以出,盖有进无退也。今诸军负信,势必不振。我为大臣,以身徇 国,不亦可乎!”遂力战而没。追赠平西将军,赐钱百万,葬地一顷,京城地五十 亩为第,又赐王家近田五顷。诏曰:“处母年老,加以远人,朕每愍念,给其医药 酒米,赐以终年。”

  处著《默语》三十篇及《风土记》,并撰集《吴书》。时潘岳奉诏作《关中诗》 曰:“周徇师令,身膏齐斧。人之云亡,贞节克举。”又西戎校尉阎缵亦上诗云: “周全其节,令问不已。身虽云没,书名良史。”及元帝为晋王,将加处策谥,太 常贺循议曰:“处履德清方,才量高出;历守四郡,安人立政;入司百僚,贞节不 挠;在戎致身,见危授命:此皆忠贤之茂实,烈士之远节。案谥法执德不回曰孝。” 遂以谥焉。有三子:玘、靖、札。靖早卒,玘、札并知名。

  字宣佩。强毅沈断有父风,而文学不及。闭门洁己,不妄交游,士友咸望风 敬惮焉,故名重一方。弱冠,州郡命,不就。刺史初到,召为别驾从事,虚己备礼, 方始应命。累荐名宰府,举秀才,除议郎。

  太安初,妖贼张昌、丘沈等聚众于江夏,百姓从之如归。惠帝使监军华宏讨之, 败于障山。昌等浸盛,杀平南将军羊伊,镇南大将军、新野王歆等,所在覆没。昌 别率封云攻徐州,石冰攻扬州,刺史陈徽出奔,冰遂略有扬土。密欲讨冰,潜结 前南平内史王矩,共推吴兴太守顾秘都督扬州九郡军事,及江东人士同起义兵,斩 冰所置吴兴太守区山及诸长史。冰遣其将羌毒领数万人距,临阵斩毒。时右将 军陈敏自广陵率众助,斩冰别率赵驡于芜湖,因与俱前攻冰于建康。冰北走投 封云,云司马张统斩云、冰以降,徐、扬并平。不言功赏,散众还家。

  陈敏反于扬州,以为安丰太守,加四品将军。称疾不行,密遣使告镇东将 军刘准,令发兵临江,己为内应,翦发为信。准在寿春,遣督护衡彦率众而东。时 敏弟昶为广武将军、历阳内史,以吴兴钱广为司马。密讽广杀昶。与顾荣、甘 卓等以兵攻敏,敏众奔溃,单马北走,获之于江乘界,斩之于建康,夷三族。东海 王越闻其名,召为参军。诏补尚书郎、散骑郎,并不行。元帝初镇江左,以为仓 曹属。

  初,吴兴人钱璯亦起义兵讨陈敏,越命为建武将军,使率其属会于京都。璯至 广陵,闻刘聪逼洛阳,畏懦不敢进。帝促以军期,璯乃谋反。时王敦迁尚书,当应 征与璯俱西。璯阴欲杀敦,藉以举事,敦闻之,奔告帝。璯遂杀度支校尉陈丰,焚 烧邸阁,自号平西大将军、八州都督,劫孙皓子充,立为吴王,既而杀之。来寇 县。帝遣将军郭逸、郡尉宋典等讨之,并以兵少未敢前。复率合乡里义众,与逸 等俱进,讨璯,斩之,传首于建康。

  三定江南,开复王略,帝嘉其勋,以行建威将军、吴兴太守,封乌程县侯。 吴兴寇乱之后,百姓饥馑,盗贼公行,甚有威惠,百姓敬爱之,期年之间,境内 宁谧。帝以频兴义兵,勋诚并茂,乃以阳羡及长城之西乡、丹阳之永世别为义兴 郡,以彰其功焉。

  宗族强盛,人情所归,帝疑惮之。于时中州人士佐佑王业,而自以为不得 调,内怀怨望,复为刁协轻之,耻恚愈甚。时镇东将军祭酒东莱王恢亦为周凯所侮, 乃与阴谋诛诸执政,推及戴若思与诸南士共奉帝以经纬世事。先是,流人帅夏 铁等寓于淮、泗,恢阴书与铁,令起兵,己当与以三吴应之。建兴初,铁已聚众 数百人,临淮太守蔡豹斩铁以闻。恢闻铁死,惧罪,奔于,杀之,埋于豕牢。 帝闻而秘之,召为镇东司马,未到,复改授建武将军、南郡太守。既南行,至 芜湖,又下令曰:“奕世忠烈,义诚显著,孤所钦喜。今以为军谘祭酒,将军如 故,进爵为公,禄秩僚属一同开国之例。”忿于回易,又知其谋泄,遂忧愤发背 而卒,时年五十六。将卒,谓之勰曰:“杀我者诸伧子,能复之,乃吾子也。”吴 人谓中州人曰“伧”,故云耳。赠辅国将军,谥曰忠烈。子勰嗣。

  勰字彦和。常缄父言。时中国亡官失守之士避乱来者,多居显位,驾御吴人, 吴人颇怨。勰因之欲起兵,潜结吴兴郡功曹徐馥。馥家有部曲,勰使馥矫称叔父札 命以合众,豪侠乐乱者翕然附之,以讨王导、刁协为名。孙皓族人弼亦起兵于广德 以应之。馥杀吴兴太守袁琇,有众数千,将奉札为主。时札以疾归家,闻而大惊, 乃告乱于义兴太守孔侃。勰知札不同,不敢发兵。馥党惧,攻馥,杀之。孙弼众亦 溃,宣城太守陶猷灭之。元帝以周氏奕世豪望,吴人所宗,故不穷治,抚之如旧。 勰为札所责,失志归家,淫侈纵恣,每谓人曰:“人生几时,但当快意耳。”终于 临淮太守。

  勰弟彝,少知名,元帝辟为丞相掾,早亡。

  札字宣季。性矜险好利,外方内荏,少以豪右自处,州郡辟命皆不就。察孝廉, 除郎中、大司马齐王冏参军。出补句容令,迁吴国上军将军。辟东海王越参军,不 就。以讨钱璯功,赐爵漳浦亭侯。元帝为丞相,表札为宁远将军、历阳内史,不之 职,转从事中郎。徐馥平,以札为奋武将军、吴兴内史,录前后功,改封东迁县侯, 进号征虏将军、临扬州江北军事、东中郎将,镇涂中,未之职,转右将军、都督石 头水陆军事。札脚疾,不堪拜,固让经年,有司弹奏,不得已乃视职。加散骑常侍。

  王敦举兵攻石头,札开门应敦,故王师败绩。敦转札为光禄勋,寻补尚书。顷 之,迁右将军、会稽内史。时札兄靖子懋晋陵太守、清流亭侯,懋弟筵征虏将军, 吴兴内史,筵弟赞大将军从事中郎、武康县侯,赞弟缙太子文学、都乡侯,次兄子 勰临淮太守、乌程公。札一门五侯,并居列位,吴士贵盛,莫与为比,王敦深忌之。 后筵丧母,送者千数,敦益惮焉。及敦疾,钱风以周氏宗强,与沈充权势相侔,欲 自托于充,谋灭周氏,使充得专威扬土,乃说敦曰:“夫有国者患于强逼,自古衅 难恆必由之。今江东之豪莫强周、沈,公万世之后,二族必不静矣。周强而多俊才, 宜先为之所,后嗣可安,国家可保耳。”敦纳之。时有道士李脱者,妖术惑众,自 言八百岁,故号李八百。自中州至建鄴,以鬼道疗病,又署人官位,时人多信事之。 弟子李弘养徒灊山,云应谶当王。故敦使庐江太守李恆告札及其诸兄子与脱谋图不 轨。时筵为敦谘议参军,即营中杀筵及脱、弘,又遣参军贺鸾就沈充尽掩杀札兄弟 子,既而进军会稽,袭札。札先不知,卒闻兵至,率麾下数百人出距之,兵散见杀。 札性贪财好色,惟以业产为务。兵至之日,库中有精杖,外白以配兵,札犹惜不与, 以弊者给之,其鄙吝如此,故士卒莫为之用。

  及敦死,札、莚故吏并诣阙讼周氏之冤,宜加赠谥。事下八坐,尚书卞壶议以 “札石头之役开门延寇遂使贼敦恣乱,札之责也。追赠意所未安。懋、筵兄弟宜复 本位。”司徒王导议以“札在石头,忠存社稷,义在亡身。至于往年之事,自臣等 有识以上,与札情岂有异!此言实贯于圣鉴,论者见奸逆既彰,便欲征往年已有不 臣之渐。即复使尔,要当时众所未悟。既悟其奸萌,札与臣等便以身许国,死而后 已,札亦寻取枭夷。朝廷檄命既下,大事既定,便正以为逆党。邪正失所,进退无 据,诚国体所宜深惜。臣谓宜与周顗、戴若思等同例。”尚书令希鉴议曰:“夫褒 贬臧否,宜令体明例通。今周、戴以死节复位,周札以开门同例,事异赏均,意所 疑惑。如司徒议,谓往年之事自有识以上皆与札不异,此为邪正坦然有在。昔宋文 失礼,华乐荷不臣之罚;齐灵嬖孽,高厚有从昏之戮。以古况今,谯王、周、戴宜 受若此之责,何加赠复位之有乎!今据已显复,则札宜贬责明矣。”导重议曰: “省令君议,必札之开门与谯王、周、戴异。今札开门,直出风言,竟实事邪?便 以风言定褒贬,意莫若原情考征也。论者谓札知隗、协乱政,信敦匡救,苟匡救信, 奸佞除,即所谓流四凶族以隆人主巍巍之功耳。如此,札所以忠于社稷也。后敦悖 谬出所不图,札亦阖门不同,以此灭族,是其死于为义也。夫信敦当时之匡救,不 图将来之大逆,恶隗、协之乱政,不失为臣之贞节者,于时朝士岂惟周、札邪!若 尽谓不忠,惧有诬乎谯王、周、戴。各以死卫国,斯亦人臣之节也。但所见有同异, 然期之于必忠,故宜申明耳。即如今君议,宋华、齐高其在隗、协矣。昔子纠之难, 召忽死之,管仲不死。若以死为贤,则管仲当贬;若以不死为贤,则召忽死为失。 先典何以两通之?明为忠之情同也。死虽是忠之一目,亦不必为忠皆当死也。汉祖 遗约,非刘氏不王,非功臣不侯,违命天下共诛之。后吕后王诸吕,周勃从之,王 陵廷争,可不谓忠乎?周勃诛吕尊文,安汉社稷,忠莫尚焉,则王陵又何足言,而 前史两为美谈。固知死与不死,争与不争,苟原情尽意,不可定于一概也。且札阖 棺定谥,违逆党顺,受戮凶邪,不负忠义明矣。”鉴又驳不同,而朝廷竟从导议, 追赠札卫尉,遣使者祠以少牢。

  札长子澹,太宰府掾。次子稚,察孝廉,不行。

  筵卓荦有才干,拜征虏将军、吴兴太守,迁黄门侍郎。徐馥之役,筵族兄续亦 聚众应之。元帝议欲讨之,王导以为“兵少则不足制寇,多遣则根本空虚。黄门侍 郎周筵忠烈至到,为一郡所敬。意谓直遣筵,足能杀续”。于是诏以力士百人给筵, 使轻骑还阳羡。筵即日取道,昼夜兼行。既至郡,将入,遇续于门,筵谓续曰: “宜与君共诣孔府君,有所论。”续不肯入,筵逼牵与俱。坐定,筵谓太守孔侃曰: “府君何以置贼在坐?”续衣里带小刀,便操刃逼筵,筵叱郡传教吴曾:“何不举 手!”曾有胆力,便以刀环筑续,杀之。筵因欲诛勰,札拒不许,委罪于从兄邵, 诛之。筵不归家省母,遂长驱而去,母狼狈追之。其忠公如此。

  迁太子右卫率。及王敦作难,加冠军将军、都督会稽、吴兴、义兴、晋陵、东 阳军事,率水军三千人讨沈充,未发而王师败绩。筵闻札开城纳敦,愤咤慷慨形于 辞色。寻遇害。敦平后,与札同被复官。

  初,筵于姑孰立屋五间,而六梁一时跃出堕地,衡独立柱头零节之上,甚危, 虽以人功,不能然也。后竟覆族。

  筵弟缙,少无行检,尝在建康、乌衣道中逢孔氏婢,时与同僚二人共载,便令 左右捉婢上车,其强暴若此。

  周访,字士达,本汝南安城人也。汉末避地江南,至访四世。吴平,因家庐江 寻阳焉。祖纂,吴威远将军。父敏,左中郎将。访少沈毅,谦而能让,果于断割, 周穷振乏,家无余财。为县功曹,时陶侃为散吏,访荐为主簿,相与结友,以女妻 侃子瞻。访察孝廉,除郎中、上甲令,皆不之官。乡人盗访牛于冢间杀之,访得之, 密埋其肉,不使人知。

  及元帝渡江,命参镇东军事。时有与访同姓名者,罪当死,吏误收访,访奋击 收者,数十人皆散走,而自归于帝,帝不之罪。寻以为扬烈将军,领兵一千二百, 屯寻阳鄂陵,与甘卓、赵诱讨华轶。所统厉武将军丁乾与轶所统武昌太守冯逸交通, 访收斩之。逸来攻访,访率众击破之。逸遁保柴桑,访乘胜进讨。轶遣其党王约、 傅札等万余人助逸,大战于湓口,约等又败。访与甘卓等会于彭泽,与轶水军将硃 矩等战,又败之。轶将周广烧城以应访,轶众溃,访执轶,斩之,遂平江州。

  帝以访为振武将军、寻阳太守,加鼓吹、曲盖。复命访与诸军共征杜弢。弢作 桔槔打官军船舰,访作长岐枨以距之,桔槔不得为害。而贼从青草湖密抄官军,又 遣其将张彦陷豫章,焚烧城邑。王敦时镇湓口,遣督护缪蕤、李恆受访节度,共击 彦。蕤于豫章、石头,与彦交战,彦军退走,访率怅下将李午等追彦,破之,临阵 斩彦。时访为流矢所中,折前两齿,形色不变。及暮,访与贼隔水,贼众数倍,自 知力不能敌,乃密遣人如樵采者而出,于是结阵鸣鼓而来,大呼曰:“左军至!” 士卒皆称万岁。至夜,令军中多布火而食,贼谓官军益至,未晓而退。访谓诸将曰: “贼必引退,然终知我无救军,当还掩人,宜促渡水北。”既渡,断桥讫,而贼果 至,隔水不得进,于是遂归湘州。访复以舟师造湘城,军达富口,而弢遣杜弘出海 昏。时湓口骚动,访步上柴桑,偷渡,与贼战,斩首数百。贼退保庐陵,访追击败 之,贼婴城处自守。寻而军粮为贼所掠,退住巴丘。粮廪既至,复围弘于庐陵。弘 大掷宝物于城外,军人竞拾之,弘因阵乱突围而出。访率军追之,获鞍马铠杖不可 胜数。弘入南康,太守将率兵逆击,又破之,奔于临贺。帝又进访龙骧将军。王敦 表为豫章太守。加征讨都督,赐爵寻阳县侯。

  时梁州刺史张光卒,愍帝以侍中第五猗为征南大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 出自武关。贼率杜曾、挚瞻、胡混等并迎猗,奉之,聚兵数万,破陶侃于石城,攻 平南将军荀崧于宛,不克,引兵向江陵。王敦以从弟暠为荆州刺史,令督护征虏将 军赵诱、襄阳太守硃轨、陵江将军黄峻等讨曾,而大败于女观湖,诱、轨并遇害。 曾遂逐暠,径造沔口,大为寇害,威震江、沔。元帝命访击之。访有众八千,进至 沌阳。曾等锐气甚盛,访曰:“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使将军李恆督左 甄,许朝督右甄,访自领中军,高张旗帜。曾果畏访,先攻左右甄。曾勇冠三军, 访甚恶之,自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 鼓。”赵胤领其父余兵属左甄,力战,败而复合。胤驰马告访,访怒,叱令更进。 胤号哭还战,自旦至申,两甄皆败。访闻鼓音,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 得妄动,闻鼓音乃进。贼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将士皆腾跃奔赴,曾遂大溃,杀 千余人。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曾骁勇能战,向之败也,彼劳我逸, 是以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鼓行而进,遂定汉、沔。曾等走固武当。访以 功迁南中郎将、督梁州诸军、梁州刺史,屯襄阳。访谓其僚佐曰:“昔城濮之役, 晋文以得臣不死而有忧色,今不斩曾,祸难未已。”于是出其不意,又击破之,曾 遁走。访部将苏温收曾诣军,并获第五猗、胡混、挚瞻等,送于王敦。又白敦,说 猗逼于曾,不宜杀。敦不从而斩之。进位安南将军、持节,都督、刺史如故。

  初,王敦惧杜曾之难,谓访曰:“擒曾,当相论为荆州刺史。”及是而敦不用。 至王廙去职,诏以访为荆州。敦以访名将,勋业隆重,有疑色。其从事中郎郭舒说 敦曰:“鄙州虽遇寇难荒弊,实为用武之国,若以假人,将有尾大之患,公宜自领, 访为梁州足矣。”敦从之,访大怒。敦手书譬释,并遗玉环玉碗以申厚意。访投碗 于地曰:“吾岂贾竖,可以宝悦乎!”阴欲图之。即在襄阳,务农训卒,勤于采纳, 守宰有缺辄补,然后言上。敦患之,而惮其强,不敢有异。访威风既著,远近悦服, 智勇过人,为中兴名将。性谦虚,未尝论功伐。或问访曰:“人有小善,鲜不自称。 卿功勋如此,初无一言何也?”访曰:“朝廷威灵,将士用命,访何功之有!”士 以此重之。访练兵简卒,欲宣力中原,与李矩、郭默相结,慨然有平河、洛之志。 善于抚纳,士众皆为致死。闻敦有不臣之心,访恆切齿。敦虽怀逆谋,故终访之世 未敢为非。

  初,访少时遇善相者庐江陈训,谓访与陶侃曰:“二君皆位至方岳,功名略同, 但陶得上寿,周当下寿,优劣更由年耳。”访小侃一岁,太兴三年卒,时年六十一。 帝哭之甚恸,诏赠征西将军,谥曰壮,立碑于本郡。二子:抚、光。

  抚字道和。强毅有父风,而将御不及。元帝辟为丞相掾,父丧去官。服阕,袭 爵,除鹰扬将军、武昌太守。王敦命为从事中郎,与邓岳俱为敦爪牙。甘卓遇害。 敦以抚为沔北诸军事、南中郎将,镇沔中。及敦作逆,抚领二千人从之。敦败,抚 与岳俱亡走。抚弟光将资遗其兄,而阴欲取岳。抚怒曰:“我与伯山同亡,何不先 斩我!”会岳至,抚出门遥谓之曰:“何不速去!今骨肉尚欲相危,况他人乎!” 岳回船而走,抚遂共入西阳蛮中,蛮酋向蚕纳之。初,岳为西阳,欲伐诸蛮,及是 诸蛮皆怨,将杀之。蚕不听,曰:“邓府君穷来归我,我何忍杀之!”由是俱得免。 明年,诏原敦党,岳、抚诣阙请罪,有诏禁锢之。

  咸和初,司徒王导以抚为从事中郎,出为宁远将军、江夏相。苏峻作逆,率所 领从温峤讨之。峻平,迁监沔北军事、南中郎将,镇襄阳。石勒将郭敬率骑攻抚, 抚不能守,率所领奔于武昌,坐免官。寻迁振威将军、豫章太守,后代毌丘奥监巴 东诸军事、益州刺史、假节,将军如故。寻进征虏将军,加督宁州诸军事。永和初, 桓温征蜀,进抚督梁州之汉中巴西梓潼阴平四郡军事,镇彭模。抚击破蜀余寇隗文、 邓定等,斩伪尚书仆射王誓、平南将军王润,以功迁平西将军。隗文、邓定等复反, 立范贤子贲为帝。初,贤为李雄国师,以左道惑百姓,人多事之,贲遂有众一万。 抚与龙骧将军硃焘击破斩之,以功进爵建城县公。征西督护萧敬文作乱,杀征虏将 军杨谨,据涪城,自号益州牧。恆温使督护邓遐助抚讨之,不能拔,引退。温又令 梁州刺史司马勋等会抚伐之。敬文固守,自二月至于八月,乃出降,抚斩之,传首 京师。升平中,进镇西将军。在州三十余年,兴宁三年卒,赠征西将军,谥曰襄。 子楚嗣。

  楚字元孙。起家参征西军事,从父入蜀,拜鹰扬将军、犍为太守。父卒,以楚 监梁、益二州、假节,袭爵建城公。世在梁、益,甚得物情。时梁州刺史司马勋作 逆,楚与硃序讨平之,进冠军将军。太和中,蜀盗李金银、广汉妖贼李弘并聚众为 寇,伪称李势子,当以圣道王,年号凤皇。又陇西人李高诈称李雄子,破涪城。梁 州刺史杨亮失守,楚遣其子诗平之。是岁,楚卒,谥曰定。子琼嗣。

  琼劲烈有将略,历数郡,代杨亮为梁州刺史、建武将军,领西戎校尉。初,氏 人窦冲求降,朝廷以为东羌校尉。后冲反,欲入汉中,安定人皇甫钊、京兆人周勋 等谋纳冲,琼密知之,收钊、勋等斩之。寻卒。子虓嗣。

  虓字孟威。少有节操。州召为祭酒,后历位至西夷校尉,领梓潼太守。宁康初, 苻坚将扬安寇梓潼,虓固守涪城,遣步骑数千,送母妻从汉水将抵江陵,为坚将硃 肜邀而获之,虓遂降于安。坚欲以为尚书郎,虓曰:“蒙国厚恩,以至今日。但老 母见获,失节于此。母子获全,秦之惠也。虽公侯之贵,不以为荣,况郎任乎!” 坚乃止。自是每入见坚,辄箕锯而坐,呼之为氐贼。坚不悦。属元会,威仪甚整, 坚因谓虓曰:“晋家元会何如此?”虓攘袂厉声曰:“戎狄集聚,譬犹犬羊相群, 何敢比天子!”及吕光征西域,坚出饯之,戎士二十万,旌旗数百里,又问虓曰: “朕众力何如?”虓曰:“戎狄已来,未之有也。”坚党以虓不逊,屡请除之。坚 待之弥厚。虓乃密书与桓冲,说贼奸计。太元三年,虓潜至汉中,坚追得之。后又 与坚兄子苞谋袭坚,事泄,坚引虓问其状,虓曰:“昔渐离、豫让,燕、智之微臣, 犹漆身吞炭,不忘忠节。况虓世荷晋恩,岂敢忘也。生为晋臣,死为晋鬼,复何问 乎!”坚曰:“今杀之,适成其名矣。”遂挞之,徙于太原。后坚复陷顺阳、魏兴, 获二守,皆执节不挠,坚叹曰:“周孟威不屈于前,丁彦远洁己于后,吉祖冲不食 而死,皆忠臣也。”

  虓竟以病卒于太原。其子兴迎致其丧,冠军将军谢玄亲临哭之,因上疏曰: “臣闻旌善表功,崇义明节,所以振扬声教,垂美来叶。故西夷校尉、梓潼太守周 虓,执心忠烈,厉节寇庭,遂婴祸荒裔,痛窴泉壤。臣每悲其志,以为苏武之贤, 不复过也。前宣告并州,访求虓丧,并索其家。负荷数千,始得来至。即以资送, 还其旧陇。伏愿圣朝追其志心,表其殊节,使负霜之志不坠于地,则荣慰存亡,惠 被幽显矣。”孝武帝诏曰:“虓厉志贞亮,无愧古烈。未及拔身,奄陨厥命。甄表 义节,国之典也。赠龙骧将军、益州刺史,赙钱二十万,布百匹。”又赡赐其家。

  光少有父风,年十一,见王敦,敦谓曰:“贵郡未有将,谁可用者?”光曰: “明公不耻下问,窃谓无复见胜。”敦笑以为宁远将军、寻阳太守。及敦举兵,光 率千余人赴之。既至,敦已死,光未之知,求见敦。王应秘不言,以疾告。光退曰: “今我远来而不得见王公,公其死乎?”遽见其兄抚曰:“王公已死,兄何为与钱 凤作贼?”众并愕然。其夕,众散,钱凤走出,至阖庐洲,光捕凤,诣阙赎罪,故 得不废。苏峻作逆,随温峤力战有功。峻平,赐爵曲江男,卒官。

  子仲孙,兴宁初督宁州军事、振武将军、宁州刺史。在州贪暴,人不堪命。桓 温以梁、益多寇,周氏世有威称,复除仲孙监益、豫、梁州之三郡。宁康初,杨安 寇蜀,仲孙失守,免官。后征为光禄勋,卒。

  初,陶侃微时,丁艰,将葬,家中忽失牛而不知所在。遇一老父,谓曰:“前 岗见一牛眠山污中,其地若葬,位极人臣矣。”又指一山云:“此亦其次,当世出 二千石。”言讫不见。侃寻牛得之,因葬其处,以所指别山与访。访父死,葬焉, 果为刺史,著称宁、益,自访以下,三世为益州四十一年,如其所言云。

  史臣曰:夫仁义岂有常,蹈之即君子,背之即小人。周子隐以跅弛之材,负不 羁之行,比凶蛟猛兽,纵毒乡闾,终能克己厉精,朝闻夕改,轻生重义,徇国亡躯, 可谓志节之士也。宣佩奋兹忠勇,屡殄妖氛,威略冠于本朝,庸绩书于王府。既而 结憾朝宰,潜构异图,忿不思难,斯为隘矣。终于愤恚,岂不惜哉!札、筵等负俊 逸之材,以雄豪自许,始见疑于朝廷,终获戾于权右,强弗如弱,信有征矣。而札 受委扞城,乃开门揖盗,去顺效逆,彼实有之。后虽假手凶徒,可谓罪人斯得。朝 廷议加荣赠,不其僭乎!有晋之刑政陵夷,用此道也。周访器兼文武,任在折冲, 戡定湘、罗,克清江、汉,谋孙翼子,杖节拥旄,西蜀仰其威风,中兴推为名将, 功成名立,不亦美乎!孟威陷迹虏廷,抗辞伪主,虽图史所载,何以加焉!

  赞曰:平西果劲,始邪末正。勇足除残,忠能致命。宣佩懋功,三定江东。札 虽启敌,筵实怀忠。寻阳纬武,拥旄持斧。曰子曰孙,重规叠矩。孟威抗烈,心存 旧主。

  傅玄字休奕,北地泥陽人。祖父傅燮,是汉代的汉陽太守。父亲傅干,是魏国的扶风太守。傅玄少时孤苦贫寒,博学,很会写文章,懂得乐律。性格刚强正直,不能容忍别人的短处。郡里任为计吏,两次推举为孝廉,太尉征召,都不就任。参加州考中了秀才,任郎中,与东海缪施都因当时的美名而被选为著作郎,撰集魏书。后来参知安东、卫军军事。转任温县县令,又升迁为弘农太守。掌管典农校尉之职。居官称职,多次上书陈奏,辅正很多。五等制建立后,封为鹑觚男爵。武帝司马炎当晋王时,曾委任他为散骑常侍。等到武帝受禅继位,晋级为子爵,加官驸马都尉。

  武帝刚即位,广泛采纳直言,开通不忌讳的言路,傅玄跟散骑常侍皇甫陶共同掌管谏官之职。傅玄上疏说:“我听说先王君临天下,申明弘大教化,增加礼义风节;教化在朝廷兴盛,公议就在下面流行,上下共同奉行,人人怀有仁义之心。灭亡了的秦朝荡灭先王典制,用苛法统治,仁义之心就衰亡了。近代魏武帝曹操喜欢法术,于是天下看重刑名;魏文帝曹丕仰慕通晓事理,于是天下轻视守节。从此以后朝纲不能统理,因而空虚无用放诞不羁的议论充斥朝野,致使天下不再有公正的议论,亡秦的弊病又在今天复发。陛下的道德至高无上,王朝兴起,承继帝位,弘扬尧舜的教化,广开正言直谏的道路,体验夏禹的节约俭朴,综合商周的典章杂文,我只有感叹而已,还打算说什么呢!只是没有推荐志操高远彬彬有礼的臣子,来敦厚风节;没有罢黜虚伪卑鄙的小人,以惩戒不恭敬的臣子,我因此还敢有话说。”诏书答复说:“推荐志操高远有礼义之臣,这是当今尤其重要的事。”于是让傅玄草拟诏书献上。傅玄又上疏说:

  我听说舜举荐五臣,无为而治,这是因为用人得到了要领。因为天下各种官职杂乱,不可不审察得到合适的人。不得到合适的人,一天就浪费不少资财,何况累积时日呢?《尚书·皋陶谟》上说:“不要空置百官”,是说职位不能长久废弃。那些病了一百天还不痊愈的人,应当让他离职,给他优厚的礼遇俸秩供奉他,病愈之后再用。臣下在朝不会废弃职位,国家,没有闲官的拖累,这是王政的当务之急。

  我听说前代帝王按士农工商分工来治理国事,各有一业而事情不同。士人以上的子弟,为他们建立太学教育他们,选择圣明的老师教导他们,按他们各自的才能优劣授职任用。农业要使粮食丰收,工业要使器具充足,商贾要使货物流通。所以天下很大,百姓很多,没有一个人会空着手。分工的办法是如此的周密完备。而汉代魏代没有固定的分工,百官的子弟不学习五经六艺而从事交游,还不懂得做事就坐享朝廷俸禄;农业工业多有废弃,有的追逐暴利而离开他的正事;白白在太学挂名,却没听到过先王的教化。现在圣明的政治开始,可汉朝魏朝的失误没有改变,散官多而没设学校,不务正业的人多而从事农业的人少,工业制作的器物不尽合适用。我认为赶快制定制度,统一规划天下若干人为士人,使他们足以充当各种官吏;若干人是农民,使他们劳动三年足有一年的储备粮;若干人当工人,使得各种器具充足;若干人经商,足以使货物流通而已。尊崇儒道崇尚学术,以农业为贵,以商业为贱,这都是国家事务中的重要事务。

  先前皇甫陶上奏,要求任命散官的事都经过考核,让他们亲自耕种,让天下享受粮食充足的好处。夏禹后稷,亲自务农,福祚流传后世,因此《礼记》中的《明堂》《月令》篇记载了天子籍田的制度。伊尹是古代的名臣,在有莘耕作;晏婴是齐国的大夫,躲避齐庄公的灾祸,也到海滨耕种。从前的圣明帝王,贤能俊杰之士,都曾经从事过农业生产。天子授人官职,对那些多余闲散没有事做的官员,不督促他们学习,就应当让他们耕作,没有理由放纵他们坐吃百姓的粮食。现在文武百官已经很多,而拜官不在其职的还多,加上服役当兵,不能种庄稼,又是农民的一半,这样面朝南坐食俸禄的人是前朝的三倍。让闲散多余的官员务农,收纳他们的租税,私人也得到实利,而天下的粮食就可以不缺乏了。家家的粮食充足,当儿子的就孝顺,做父亲的就慈爱,当兄长的就友爱,当弟弟的就孝悌。天下丰衣足食,那么仁义教化不用命令就已实行。为政的关键,按照总人数来设置官员,分工到人授以职事,士农工商的分工是时刻都不能废弃的。如果不能精确制定相应的制度,就应考核天下的文武官员,能为长官辅佐的人让他们学习,其余的都让他们务农。至于百工商贾中有多余的人,也都让他们从事农业。像这样务农,有什么不充足呢?《尚书·舜典》中说:“三年考核一次政绩,三次考核后罢黜低劣升迁优异的人。”可见九年之后才有升迁的次第。所以居官时间久,才会想到建立良好的教化;居官时间短,就会争着干一些有政绩的事。六年期限,时间不长,贬黜或升迁都不够周密。皇甫陶所上奏之事,合乎古代礼制。

  儒家学术,是王政的首事。遵从儒道,看重儒业,重视儒士选拔,尚且还担心教化不能推崇;现在竟然又不以儒学为当务之急,我怕一天天衰落却还没察觉。孔子说过:“人能弘扬道,不是道弘扬人。”如此说来,那么尊重儒道的人,不只是尊重儒家的书而已,而要尊重儒家的人。所谓看重儒业,是不胡乱教育那些不合儒道的人;所谓重视儒士选拔,是不要胡乱任用不从儒道的人。像这样,学校教育大纲就确立了。

  书上奏后,皇帝下诏说:“两位常侍所论很诚恳,可以说你们是想补益时事。可是主管的人大抵以常制来裁决,怎能不使你们抒发愤懑呢?两位常侍所论,有的列举了大纲而条目不详备,也可让他们裁制,然后让五曹尚书、二仆射、宗令等八座官员共同研究以求缜密。大凡关系到人君的言论,是臣子最难办的。而国君如果不能虚心采纳,就只会使自古以来的忠心之臣和直谏之人万分感慨,以至于闭口不语。每每想到这些,没有不叹息的。所以上次诏书要求臣下敢于直言,不要有所中止,差不多可以启发昏昧补正过失,永保帝位。如果言论有些可取,心情合乎忠诚,即使文辞有错误,言语有得失,都应当宽宥饶恕。古人尚且不拒绝别人背后议论批评,何况都是值得采纳的意思呢?近来孔..、綦毋騄都判为轻慢之罪,我之所以都宽恕了他们,正是要使天下人知道我大晋朝不必忌讳言论。”不久将傅玄升迁为侍中。

  当初,傅玄推荐皇甫陶,等到入朝后两人就有抵触,傅玄因政事与皇甫陶争执,争吵声喧哗,被有司陈奏,两人都获罪免官。

  泰始四年(268),任命为御史中丞。当时多有水涝旱灾,傅玄又上疏说:

  我听说圣明帝王承继天命,天时不一定没有灾害,因此尧有九年水灾,商汤有七年旱灾,只不过能用人事赈济它罢了。所以洪水滔天都能避免淹没,地不长草却不困乏。我想陛下您道德操行圣明,现时小小的水旱灾害,百姓没有大的饥荒,下发敬天命的诏书,寻求符合天意的言论,像夏禹商汤一样严格要求自己,同周文王一样谨慎小心,不敢怠慢。我很高兴,上疏陈述应该做的五件事:

  第一件事是:现在耕种的人务求多种却因干旱不能成熟,白白浪费劳力没有收成。另外从前士兵用官府的牛,官府得收成的十分之六,士兵得十分之四,用私人的牛,与官府平分,施行已久,众心安定。现在一旦减少用官府牛的分成比例,官府得十分之八,士卒得十分之二;用私牛以及没有牛的,官府得十分之七,士兵得十分之三,人人失其所得,一定都不高兴。我以为雇佣士兵用官府的牛给他十分之四,用私人的牛与官府平分,那么天下士兵都欢欣鼓舞,爱惜粮食,就没有损农弃业的忧患了。

  第二件事是:由于二千石俸禄的官吏虽然承奉致力农业的诏书,但还是不尽心尽责以获地利。从前汉代因开垦农田不务实,验证后诛杀二千石俸禄的官吏用十计算。我认为应该重申汉代的旧典,以警戒天下郡县,都用死刑督促他们。

  第三件事是:魏代以来,没有留意兴修水利,先帝统领百官,把执掌河堤的分为四部,连同本部共有五位河堤谒者,因为水利事关重大,跟农事一并兴起不是一个人所能考虑周全的。现在河堤谒者只有一个人,管理天下各地水利,无法考虑周全。我看河堤谒者车谊也不懂水利形势,可转任别的职务,再选了解水利的人代替他。可以分为五部,使他们各自精通分掌的职事。

  第四件事是:古代以一百方步为一亩,现在以二百四十方步为一亩,所差超过一倍。近代魏朝开始抽田税,不求多收田亩,但求休整劳力,所以白田收到十多斛,水田收几十斛。近来,一天天增加田亩的赋税,而种田的士兵更厉害,劳力不能休整,甚至一亩几斛以上,有的还不够偿还成本。并不是跟从前的天地不同,横遭灾祸,其弊病正是由于务求田亩增多而不休整劳力。我私下看到河堤谒者石恢很精于水利和农田,知道利弊,请求中书召见石恢,仔细寻问农业水利的得失,一定会有所补益。

  第五件事是:我认为胡夷之族是人面兽心,不与华夏相同,鲜卑族最厉害。当初邓艾只想取得一时利益,没有考虑到后患,使鲜卑族几万人散居在民间,这必然会有灾祸。秦州刺史胡烈一向对西方有恩,现在胡烈前往,各种胡人虽然已没有作乱,必将消除,但兽心难保不发,不一定能长治久安。如果以后有动乱的迹兆,胡烈的计谋能制伏他们。只是担心胡虏刚刚被征讨所困,就会向东逃到安定,向西逃到武威,表面上降服,能够騷动时还是騷动。这两郡不受胡烈控制,那么凶恶的胡人东西都有窟穴缓冲漫游,所以以后再生祸患,是没有办法禁止的。应该在高平川再设一郡,让安定西州的都尉征募乐意迁徙的百姓,大量免除徭役之数来补充,打通北行道路,渐渐充实边境。最好考虑这两郡和所置的郡都统一属于秦州,使胡烈能够统管边境事宜。

  诏书说:“得到所陈奏的应办之事,谈到农事的得失和水利官员的兴废,以及安定边境抗御胡夷政事宽严的事、陈述周详完备,一应俱全,这的确是治国的根本大事,当今的迫切任务。论述都正确,深知你忠心王室,你要更广泛地思考应做之事,并把情况告诉我。”

  泰始五年(269),任太仆。当时连年五谷不登,西羌胡人騷扰边境,皇帝下诏让公卿讨论。傅玄应答皇帝所问,陈述事理恳切率直,虽没有全部施行,但时常被宽容。转任司隶校尉。

  献皇后在弘训宫驾崩,设立祭丧的位置。按旧制,司隶应在端门外面就坐,在众卿之上,独坐一席。进入宫殿,按本品的官秩在众卿之下,按次序坐,与人同坐一席。而谒者认为弘训宫是在殿内,把傅玄的位置设在卿位之下。傅玄大怒,大声呵叱谒者。谒者假称是尚书安排的,傅玄面对百官大骂尚书并下了席。御史中丞庾纯上奏傅玄大不敬,傅玄自己上表又不符事实,坐罪免官。然而傅玄天性严峻急躁,遇事不能有所宽容;每次有奏疏检举,或遇天晚,便手捧奏章,整饬冠带,焦躁不安地不睡觉,坐着等天亮。于是那些无官职的王公贵族畏惧屈服,尚书顿生威风。不久死在家中,享年六十二岁,谥号叫刚。

  傅玄年少时在河内避难,专心读书,其后虽然显达富贵,但著述没有荒废。撰述著作评论治国的三教九流以及三史旧事,评断得失,各为条例,书名叫《傅子》,分为内、外、中三篇,共有四部、六录,合共一百四十首,几十万字,连同文集一百余卷流行于世。傅玄当初写成内篇,儿子傅咸交给司空王沈看。王沈给傅玄的信中说:“看到您所著的书,言辞宏富道理齐备,筹划治理国家大事,重视儒家教化道义,足以堵塞杨朱、墨翟学说的放浪形迹,可以跟往古的荀况、孟轲相比并。每次开卷,没有不感慨叹息的。‘不见贾谊,自己认为超过他,现在才知道比不上’。真是这样啊!”

  后来追封为清泉侯,儿子傅咸继承爵位。

  傅咸字长虞,刚正简直有大节。风度品行严整,见多识广聪慧明达,疾恶如仇,推举贤能,乐善好施,经常仰幕季文子、仲山甫的志向。喜欢写文论,虽然文采不够绚丽,但言论可为鉴戒。颍川的庾纯常常感叹说:“傅长虞的文章与诗人的创作接近了。”

  咸宁初年(275),继承父亲的爵位,拜为太子洗马,累迁为尚书右丞,出朝任冀州刺史,后母杜氏不肯随傅咸前往,于是傅咸上表请求免职。三旬之后,改任为司徒左长史。当时武帝注意政事,下诏向朝臣访求政事好坏。傅咸上书说:“陛下身处最显贵的地位,却干布衣所做的事,亲自日理万机,辛苦操劳到太陽偏西。从前的帝王,亲自干微薄的事,以利天下,也不会超过陛下。但是自泰始初(265)创基到如今,十五年了,而军队国家不够充实,百姓不够富裕,一个年成不好,便有饥荒出现,的确是因为官职太多事务冗杂,免除徭役的人又多又滥,蚕食的人多而务农的人少。我因愚昧粗疏,愧居本职,每每见到诏书思虑百姓年成的饥馑,没法补益,万分惭愧,岂敢不竭尽愚虑,回答皇上的询问呢?从前有四位都督,现在加上监军,就超过十人。夏禹划分土地,分为九州,现在的刺史,几乎是原来的一倍,住户人口只比得上汉代的十分之一,设置的郡县就更多。空空的校尉牙门,无益于宫中警卫,却凭空设置军府,动辄有几百个。五等诸侯,又设置官属。各种宠幸的给养,都从百姓中拿出。一人不种田,就有人受饥饿,现在不种田的,不计其数。纵使五谷丰收,也仅仅能满足青黄相接;突然有灾患,便供养不上。我认为当务之急,要先合并官职,简省琐事,宁息差事,停止徭役,上下齐心,致力农业生产。”

  傅咸在任多能主持公道。豫州大中正夏侯骏上书说:鲁国小中正、司空司马孔毓,四次转移养病处所,不能接待宾客,请求让尚书郎曹馥代替孔毓。十多天后又上疏让孔毓继续当中正。司徒三次推辞不受理,夏侯骏仍坚持己见。傅咸认为夏侯骏褒贬随心所欲,便上奏罢免他的大中正之职。司徒魏舒与夏侯骏有姻亲关系,屡次推托不签署,傅咸据理力争费尽口舌。魏舒最终不同意,傅咸于是独自上书。魏舒上奏说傅咸毁谤过激,不够正直,下诏让他转任车骑司马。

  傅咸见世俗奢侈,又上书说:“我认为衣食难以生产,如果不节约使用,没缘由不缺乏。所以先王风化天下,吃肉穿帛,都有定制。我私下认为奢侈浪费,比天灾还厉害。古时候帝尧只有茅草屋,现在的平民百姓却竞相建宽大的房屋;古时候大臣没有精美的食物,现在的商人竖子都能饱餐美味佳肴;古时候后妃才有特殊的服饰,而今奴婢妻妾都穿戴绫罗绸缎;古时候大夫才有车骑,现在低贱的奴隶也驾轻车骑肥马。古时候人口稠密地域狭小却有储蓄,是因为节俭;现在土地宽广人口稀少却忧虑不足,是因为奢侈。想时俗节俭,应当禁止奢侈;奢侈不禁止,便会竞相比高。以前毛王介任吏部尚书,没人敢穿漂亮衣服、吃美味食物。魏武帝感叹到:‘我的法令不如毛尚书。’假使各部的用心,都像毛王介一样,风俗的改变,确实不是困难的事情。”又议论把县里的监狱移到郡,以及应当建立两社,朝廷都同意了。迁任尚书左丞。

  惠帝司马衷继位,杨骏辅佐朝政。傅咸对杨骏说:“事情随时而变,礼义随时而宜,天子不实行居丧之制已很久了。因为世风更加衰落,政事不可代为治理,所以虽然处在哀痛的服丧期间,还要亲自日理万机。到汉文帝刘恒时,他认为天下庞大,服丧太重难以持久,于是制定了下葬后就除服。武皇帝司马炎大孝敦厚,也随时除服,制定守心丧三年,至于日理万机的大事,则忙得没有空闲的时候。现在圣上想把政事交给你,让他守丧自居,这虽然是谦让的态度,可天下的人并不认为很合适。其不很合适的原因,是因为万民仰慕敬戴天子,如果听命太宰,恐怕遮蔽了天光。人心既然如此,那么你处在摄政地位也不会容易。我私下认为治丧已经完毕,你应当想到兴废的时宜。周公是圣人,且不能避免毁谤。由此推断,周公任职已经不容易处理,何况现在圣上的年龄不是周成王的年龄呢?我得意忘言,话语不容易说透。如果你能觉察到我的诚意,话语又哪在乎多呢?”当时司隶荀恺的堂兄死了,自己上表赴丧,诏书同意还没下达,荀恺便拜访杨骏。傅咸因此上奏说:“死丧是令人哀戚的,兄弟之丧更令人伤怀,荀恺同堂去世,也才几天,天子怜悯,同意他临丧。诏书还没下就去辞行,拜访要人,急于表现谄媚的恭敬,并无友爱兄弟的真情。应当从重贬黜,以崇尚风俗教化。”天子以为杨骏管理朝政,有诏下问,杨骏很害怕。傅咸又给杨骏写信,讽谏切直,杨骏稍稍收敛,逐渐产生不满。便想让傅咸出任京兆、弘农太守,杨骏的外甥李斌劝说杨骏,不应该贬斥正直的人出任外官,才得以中止。

  杨骏的弟弟杨济一向跟傅咸友好,他给傅咸写信说:“江海的流水波涛滚滚,所以能成就它的深广。天下是个大器物,不可能很明白,而我看你是每件事都想弄明白。你生性痴呆,却想明了官事,而官事也是不容易明白的。明了官事正该痴呆,又是痛快的事。左丞总领朝廷,辅正八座公卿百官,此位不容易居。以你的任性直言而又处在不易居的职位,就更不容易了。想得头疼,所以陈述如上。”傅咸答复说:“卫公说,用酒色杀人,这比作正直之人更厉害。因贪酒色而死,个人不后悔。事先害怕因正直招致灾祸,这是由于心地不正直,想把苟且偷生当作聪明圣哲罢了!自古以来因正直招致祸患的人,应是自己矫枉过正,或者不够忠诚允当,要用极度的严酷树立声誉,所以遭致忿恨。哪有诚恳尽忠而被嫉妒憎恨的呢!”过了不久,杨骏被诛,傅咸转任太子中庶子,升为御史中丞。

  当时是太宰、汝南王司马亮辅佐朝政。傅咸致书说:“我认为商朝的太甲、周朝的成王时值年幼,所以才会有伊尹、周公辅政的事情。前代圣贤尚且免不了被怀疑,何况现在的臣属本非圣人,君王也非孺子,怎么可以仿效伊尹周公的旧事呢!君主居丧,听命于太宰,杨骏无礼,却想当伊尹周公,自以为可以辅佐朝政,安定天下,所以致死。他的罪行已不可胜数,这是殿下你目睹了的。杨骏遭讨伐,出自天子的圣明,孟观、李肇只是参与知道密旨罢了。至于评论功劳,应当归于皇上。孟观等人已经是几千户的大县侯爵,圣上因为诛杀杨骏莫大欢欣,所以论功行赏宁可优厚,以表达他的喜悦心情。这是群臣下属应当权衡的实情。可是现在却由此鼓动怂恿,东安公封为王,孟观、李肇都封为郡公,其余封为侯、伯、子、男,虚妄加封之后,又使三等破格升迁。这种显赫的气势,震动大地,自古以来,没有过这样的封赏。没有功劳却厚加封赏,就没有谁不高兴国家有灾祸,因为灾祸兴起又会有大功了。人们以祸乱为乐,哪还有个极限呢!这种作法,都出自东安公。殿下就任后,自当有办法纠正它。用大道使之正,众人还有什么愤怒呢?众人所愤怒的,只在于不公平罢了。如今都在背地议论,没有谁不大失所望。我愚钝,不只是失望而已,还私下感到忧虑。另外,声讨杨骏的时候,殿下你还在朝廷之外,委实不曾参与。现在要委以重任,所以让殿下论功。论功的事,实在不容易处置,不如坐观其利弊得失,就有居位正直的事实了。”

  傅咸又因司马亮辅政专权,便上谏言:“杨骏有让国君震动的威势,委任亲戚,这是天下喧哗的原因。现在你居职辅政,应纠正这种过失。我觉得应该静心养神,有大的得失,便维持处理,除了大事,一律抑制遣散。四次拜访贵府以及平时经过您的门前,总见官宦车马,充塞街道,这种夙习,也应止息。另外夏侯长容奉使为先帝请命,祈祷没有感动上苍,先帝驾崩,夏侯长容应该引咎自责,可是现在却自求请命的功劳,你竟任命他为少府。我私下认为,夏侯长容是你的姻亲,所以才至如此。‘一犬吠形,群犬吠声’。因害怕群犬的叫声,于是就不可依从了。我的为人,就是不能当面阿谀顺从,背后又有诽谤之言。原来曾经触犯杨骏,几乎身遭祸害,何况对殿下,自当有所珍惜。先前随驾,你对我说:‘你难道不知道韩非子所说的触犯人君如同触摸龙倒生的鳞片的话吗?而你竟然在触摸天子倒生的鳞片。’我自知所陈述的,的确是在不停止地触摸猛兽的胡须。而我之所以敢言,是希望殿下你会了解我区区之心。先前摸天子倒生的鳞片,想要尽忠;现在触摸猛兽的胡须,也不是要作恶,因而必将被宽恕。”司马亮没有采纳。夏侯长容就是夏侯骏。

  五月二十八日,下诏让百官推荐各郡县的官员补充朝官。傅咸又上书说:“我认为国家兴隆教化的关键,在于选取人才给予恰当的官职。才能不只一类,职务各有不同。例如林木,粗细曲直,各有用途。所以明察并举荐出身微贱之人,谋划咨询不论内外,内外任职,只求合宜,现在选拔任用,只推重内官;地方官举荐既已偏废,又多生枝节,人们争当朝官轻视地方任职。便成风俗。这种弊病真应该马上改正,使内官外职选拔渠道畅通而且无所偏重。使渠道畅通无所偏颇之后,如果选用不公平,就有办法重责;责罚加重,就不用担心不公平了。再说,粘住弦就不能调瑟,何况选拔人才任职又怎么可以限制呢?我想之所以限制,是为了防止选用不能超出众人,若不能超出众人,应按事情制裁,不用限制选用办法。选拔办法有限制,要想实行久远,恐怕也太拘泥了吧!有人认为不制定选拔办法,凭什么选拔,我听说用刑罚惩治小人,用道义要求君子,对君子的要求在内心而不在限制。正始年间(240~248),委任何晏选举,朝廷内外的各种职官都得到了合适的人才,杰出的人才于此可观。所以这样,不是用限制统御,也不是凭措施招致,而是委任的原因,受委任者的担心,比限定方法更厉害。这是因为办法失误,不是自己的过失,既然过错不在自己,责备他也不用担忧,正所谓‘用刑律使人们行动统一,人们虽免于犯法,却没有廉耻之心’。如果用委任之法,一是考虑罪责连及自己,二是害怕遭到怨恨诽谤。自己快意则朝廷内外称颂,自己不善则各种罪恶加身,这种使人胆颤心惊,与依靠限定法律幸免哪种更有效呢?”

  傅咸再次任本郡中正,时值继母去世离职。不久起用为议郎,并兼任司隶校尉。傅咸前后推辞多次,都未获准。朝廷让使者到家中授职,傅咸又送还印绶。公车不为他通报,催促他就职理事。傅咸由于没有兄弟,丧祭无人主持,又再次请求,于是让他在官舍设灵位。傅咸又上表说:“我既然驽钝懦弱,不能担当重任。又加上哀丧,请假休息时日,陛下过分厚意,授予我难以胜任之职。我表白赤诚之心,冒死上报,既已违诏,最终不会改变。我虽然不能以死保全礼教,但按道义也不能回心转意,空受恩宠。以前接受严诏,任职之时,私下发誓,以死为报。因为贿赂之风流行,应该深深杜绝,务必敕令都官,以此事为首。可是经年累月,未有所获。这是因为陛下有奖励的办法,考虑到愚昧不明之人,必定死亡或系罪,所以自然掩饰检点过失以避免锋芒。在职已有时日,既没有显赫的举止,又不能应弦落鸟,谁人还会害怕?所以光禄大夫刘毅当司隶,声威震动朝廷内外,远近清正肃敬。不单是刘毅有辅助王室、尽忠君王的节操,也是由于他所陈奏的都依从,所以威风才能施展。”诏书说:“你只应想到一切都符合绳墨法度,让威风日益伸展,又哪只是一个刘毅呢?”

  当时朝廷政治宽松,豪强大族放纵恣事,交私友讠乇人情,朝野混乱。傅咸上奏罢免河南尹澹、左将军倩、廷尉高光、兼河南尹何攀等,京都肃敬,贵戚慑威伏服。傅咸认为“圣人治理大道长久,天下才成教化。因此尧舜三年考核政绩,九年讨论升降职务。《周礼》也实行三年大比。孔子也说过:‘三年有成。’可到了近来,长吏到官署任职,不久就改任。百姓为没有固定的官员而困扰,吏卒为送旧迎新而疲劳”。当时的仆射王戎兼管吏部,傅咸上奏说:“王戎位在台辅,兼管选举,却没有使风俗宁静,聚集功绩,致使人心倾侧不安,大开浮竞之风。中郎李重、李义也不加以匡正。我请求免除王戎等人的职务。”诏书说:“政道的根本,确实应当任职长久,傅咸上奏的正确。王戎的职责在于评议事理,是我所推崇委任的,禁止免职。”御史中丞解结认为傅咸弹劾王戎是违背典制,越位侵权,干涉了非他职权之内的事,于是上奏罢免傅咸的官职,诏书也不同意。

  傅咸上疏认为:“按照法令,御中中丞督察百官。皇太子以下诸事,在检校御史掌管行马的范围内,有违犯法令的人都要弹劾纠正,即使在行马范围以外,如果监司不纠查,也可弹劾。按照法令条文,行马之内违背宪法,认为是禁止防范的事,宫廷内禁止防范,外官不能执行,所以让中丞专任。现在道路桥梁没有修建,斗殴诉讼的屠夫酤客接连不断,像这类事情,中丞推卸责任于州郡长官,就是现在所谓行马之内施行禁止防范。既然说中丞督察百官,又何必再说行马之内呢?既然说百官,就不能再说行马之内,内外的各种官员都叫百官,本来内外勾通了。司隶之所以不再说行马内外,也正是禁止防范的事已对中丞说过的缘故。中丞、司隶都纠察皇太子以下诸事,实际上是共同掌管内外,不是说中丞专管内廷百官,司隶专管外廷百官,自从有司隶、中丞以来,更互奏内外百官,只是所纠察的恐怕不会有内外的限制。而解结却突然对我横加指责,我先前之所以不辩解,是希望解结的奏疏能遂我心愿。现在既然不能如愿,而敕书说只是过失罢了,而不是言所不及,因此原谅。我掌管直谏之任,应当端正自身品德来为人表率,如果有过错,我就不敢接收原谅,因此陈述一下自己的愚见。司隶和中丞共同纠责皇太子以下诸事,那么从皇太子以下就没有谁不能纠查。如果能纠查皇太子却不能纠查尚书,这是我所不能明白的。皇太子算不算是行马之内呢?如果皇太子在行马之内就能纠查他,而尚书在行马之内却不能纠查,没有这个道理。道理本来很明白,而解结却以此指责我。我可以不怨恨,而旁观者难道也不奇怪吗?我记得石公在殿上脱衣服,被司隶荀恺所奏,先帝没认为不对,当时无人说是侵位越权,现在我纠查尚书,就合当有罪吗?”傅咸累次上书都称引过去的事实,条理清晰明了,朝廷无法改动。

  吴郡的顾荣时常给他的亲戚写信说:“傅咸当司隶,刚直忠勇果敢,弹劾的奏章让人吃惊。虽不是完美的人才,而在正直方面却很可贵。”元康四年(294)死在官署,享年五十六岁。诏书赠他为司隶校尉,一套朝服,一领袭衣,二十万钱,谥号叫贞。傅咸有三个儿子:傅敷、傅日希和傅纂。大儿子傅敷继承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