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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翻译 原文

  罗宪,字令则,襄阳人也。父蒙,蜀广汉太守。宪年十三,能属文,早知名。 师事谯周,周门人称为子贡。性方亮严整,待士无倦,轻财好施,不营产业。仕蜀 为太子舍人、宣信校尉。再使于吴,吴人称焉。时黄皓预政,众多附之,宪独介然。 皓恚之,左迁巴东太守。时大将军阎宇都督巴东,拜宪领军,为宇副贰。魏之伐蜀, 召宇西还,宪守永安城。及成都败,城中扰动,边江长吏皆弃城走,宪斩乱者一人, 百姓乃安。知刘禅降,乃率所统临于都亭三日。吴闻蜀败,遣将军盛宪西上,外托 救援,内欲袭宪。宪曰:“本朝倾覆,吴为脣齿,不恤我难,而邀其利,吾宁当为 降虏乎!”乃归顺。于是缮甲完聚,厉以节义,士皆用命。及钟会、邓艾死,百城 无主,吴又使步协西征,宪大破其军。孙休怒,又遣陆抗助协。宪距守经年,救援 不至,城中疾疫太半。或劝南出牂柯,北奔上庸,可以保全。宪曰:“夫为人主, 百姓所仰,既不能存,急而弃之,君子不为也。毕命于此矣。”会荆州刺史胡烈等 救之,抗退。加陵江将军、监巴东军事、使持节,领武陵太守。泰始初入朝,诏曰: “宪忠烈果毅,有才策器干,可给鼓吹。”又赐山玄玉佩剑。泰始六年卒,赠使持 节、安南将军、武陵太守,追封西鄂侯,谥曰烈。

  初,宪侍宴华林园,诏问蜀大臣子弟,后问先辈宜时叙用者,宪荐蜀人常忌、 杜轸等,皆西国之良器,武帝并召而任之。

  子袭,历给事中、陵江将军,统其父部曲,至广汉太守。兄子尚。

  尚字敬之,一名仲。父式,牂柯太守。尚少孤,依叔父宪。善属文。荆州刺史 王戎以尚及刘乔为参军,并委任之。太康末,为梁州刺史。及赵廞反于蜀,尚表曰: “廞非雄才,必无所成,计日听其败耳。”乃假尚节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西戎 校尉。性贪,少断,蜀人言曰:“尚之所爱,非邪则佞,尚之所憎,非忠则正。富 拟鲁、卫,家成市里;贪如豺狼,无复极已。”又曰:“蜀贼尚可,罗尚杀我。平 西将军,反更为祸。”时李特亦起于蜀,攻蜀,杀赵廞。又攻尚于成都,尚退保江 阳,初,尚乞师方岳,荆州刺史宗岱率建平太守孙阜救之,次于江州,岱、阜兵盛, 诸为寇所逼者,人有奋志。尚乃使兵曹从事任锐伪降,因出密宣告于外,克日俱击, 遂大破之,斩李特,传首洛阳。特子雄僭号,都于郫城。尚遣将军隗伯攻之,不克。 俄而尚卒,雄遂据有蜀土。

  滕修,字显先,南阳西鄂人也。仕吴为将帅,封西鄂侯。孙皓时,代熊睦为广 州刺史,甚有威惠。征为执金吾。广州部曲督郭马等为乱,皓以修宿有威惠,为岭 表所伏,以为使持节、都督广州军事、镇南将军、广州牧以讨之。未克而王师伐吴, 修率众赴难。至巴丘而皓已降,乃缟素流涕而还,与广州刺史闾丰、苍梧太守王毅 各送印绶,诏以修为安南将军,广州牧、持节、都督如故,封武当侯,加鼓吹,委 以南方事。修在南积年,为边夷所附。

  太康九年卒,请葬京师,帝嘉其意,赐墓田一顷,谥曰声。修之子并上表曰: “亡父修羁绁吴壤,为所驱驰;幸逢开通,沐浴至化,得从俘虏握戎马之要;未觐 圣颜,委南籓之重,实由勋劳少闻天听故也。年衰疾笃,屡乞骸骨,未蒙垂哀,奄 至薨陨。臣承遗意,舆榇还都,瞻望云阙,实怀痛裂。窃闻博士谥修曰声,直彰流 播,不称行绩,不胜愚情,冒昧闻诉。”帝乃赐谥曰忠。

  并子含,初为庾冰轻车长史,讨苏峻有功,封夏阳县开国侯,邑千六百户,授 平南将军、广州刺史。在任积年,甚有威惠,卒谥曰戴。含弟子遁,交州刺史。

  修曾孙恬之,龙骧将军、魏郡太守,戍黎阳,为翟辽所执,死之。

  马隆,字孝兴,东平平陆人。少而智勇,好立名节。魏兗州刺史令狐愚坐事伏 诛,举州无敢收者。隆以武吏托称愚客,以私财殡葬,服丧三年,列植松柏,礼毕 乃还,一州以为美谈。署武猛从事。泰始中,将兴伐吴之役,下诏曰:“吴会未平, 宜得猛士以济武功。虽旧有荐举之法,未足以尽殊才。其普告州郡,有壮勇秀异才 力杰出者,皆以名闻,将简其尤异,擢而用之。苟有其人,勿限所取。”兗州举隆 才堪良将。稍迁司马督。

  初,凉州刺史杨欣失羌戎之和,隆陈其必败。俄而欣为虏所没,河西断绝,帝 每有西顾之忧,临朝而叹曰:“谁能为我讨此虏通凉州者乎?”朝臣莫对。隆进曰: “陛下若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必能灭贼,何为不任,顾卿方略何如耳。 隆曰:“陛下若能任臣,当听臣自任。”帝曰:“云何?隆曰:“臣请募勇士三千 人,无问所从来,率之鼓行而西,禀陛下威德,丑虏何足灭哉!”帝许之,乃以隆 为武威太守。公卿佥曰:“六军既众,州郡兵多,但当用之,不宜横设赏募以乱常 典。隆小将妄说,不可从也。”帝弗纳。隆募限腰引弩三十六钧、弓四钧,立标简 试。自旦至中,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因请自至武库选杖。武库令与隆 忿争,御史中丞奏劾隆,隆曰:“臣当亡命战场,以报所受,武库令乃以魏时朽杖 见给,不可复用,非陛下使臣灭贼意也。”帝从之,又给其三年军资。隆于是西渡 温水。虏树机能等以众万计,或乘险以遏隆前,或设伏以截隆后。隆依八阵图作偏 箱车,地广则鹿角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弓矢所及,应弦而倒。 奇谋间发,出敌不意。或夹道累磁石,贼负铁铠,行不得前,隆卒悉被犀甲,无所 留碍,贼咸以为神。转战千里,杀伤以千数。自隆之西,音问断绝,朝廷忧之,或 谓已没。后隆使夜到,帝抚掌欢笑。诘朝,召群臣谓曰:“若从诸卿言,是无秦、 凉也。”乃诏曰:“隆以偏师寡众,奋不顾难,冒险能济。其假节、宣威将军,加 赤幢、曲盖、鼓吹。”隆到武威,虏大人猝跋韩、且万能等率万余落归降,前后诛 杀及降附者以万计。又率善戎没骨能等与树机能大战,斩之,凉州遂平。朝议将加 隆将士勋赏,有司奏隆将士皆先加显爵,不应更授,卫将军杨珧驳曰:“前精募将 士,少加爵命者,此适所以为诱引。今隆全军独克,西土获安,不得便以前授塞此 后功,宜皆听许,以明要信。”乃从珧议,赐爵加秩各有差。

  太康初,朝廷以西平荒毁,宜时兴复,以隆为平虏护军、西平太守,将所领精 兵,又给牙门一军,屯据西平。时南虏成奚每为边患,隆至,帅军讨之。虏据险距 守,隆令军士皆负农器,将若田者。虏以隆无征讨意,御众稍怠。隆因其无备,进 兵击破之。毕隆之政,不敢为寇。太熙初,封奉高县侯,加授东羌校尉。积十余年, 威信震于陇右。时略阳太守冯翊严舒与杨骏通亲,蜜图代隆,毁隆年老谬耄,不宜 服戎,于是征隆,以舒代镇。氏、羌聚结,百姓惊惧。朝廷恐关陇复扰,乃免舒, 遣隆复职,竟卒于官。

  子咸嗣,亦骁勇。成都王颖攻长沙王乂,以咸为鹰扬将军,率兵屯河桥中渚, 为乂将王瑚所败,没于阵。

  胡奋,字玄威,安定临泾人也,魏车骑将军阴密侯遵之子也。奋性开朗,有筹 略,少好武事。宣帝之伐辽东也,以白衣侍从左右,甚见接待。还为校尉,稍迁徐 州刺史,封夏阳子。匈奴中部帅刘猛叛,使骁骑路蕃讨之,以奋为监军、假节,顿 军硜北,为蕃后继。击猛,破之,猛帐下将李恪斩猛而降。以功累迁征南将军、假 节、都督荆州诸军事,迁护军,加散骑常侍。奋家世将门,晚乃好学,有刀笔之用, 所在有声绩,居边特有威惠。

  泰始末,武帝怠政事而耽于色,大采择公卿女以充六宫,奋女选入为贵人。奋 唯有一子,为南阳王友,早亡。及闻女为贵人,哭曰:“老奴不死,唯有二兒,男 入九地之下,女上九天之上。”奋既旧臣,兼有椒房之助,甚见宠待。迁左仆射, 加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时杨骏以后父骄傲自得,奋谓骏曰:“卿恃女更益 豪邪?历观前代,与天家婚,未有不灭门者,但早晚事耳。观卿举措,适所以速祸。” 骏曰:“卿女不在天家乎?”奋曰:“我女与卿女作婢耳,何能损益!”时人皆为 之惧,骏虽衔之,而不能害。后卒于官,赠车骑将军,谥曰壮。奋兄弟六人,兄广, 弟烈,并知名。

  广字宣祖,位至散骑常侍、少府。广子喜,字林甫,亦以开济为称,仕至凉州 刺史、建武将军、假节、护羌校尉。

  列字武玄,为将伐蜀。钟会之反也,烈与诸将皆被闭。烈子世元,时年十八, 为士卒先,攻杀会,名驰远近。烈为秦州刺史,及凉州叛,烈屯于万斛堆,为虏所 围,无援,遇害。

  陶璜,字世英,丹阳秣陵人也。父基,吴交州刺史。璜仕吴历显位。孙皓时, 交阯太守孙谞贪暴,为百姓所患。会察战邓荀至,擅调孔雀三千头,遣送秣陵,既 苦远役,咸思为乱。郡吏吕兴杀谞及荀,以郡内附。武帝拜兴安南将军、交阯太守。 寻为其功曹李统所杀,帝更以建宁爨谷为交阯太守,谷又死,更遣巴西马融代之。 融病卒,南中监军霍弋又遣犍为杨稷代融,与将军毛炅,九真太守董元,牙门孟干、 孟通、李松、王业、爨能等,自蜀出交阯,破吴军于古城,斩大都督修则、交州刺 史刘俊。吴遣虞汜为监军,薛珝为威南将军、大都督,璜为苍梧太守,距稷,战于 分水。璜败,退保合浦,亡其二将。珝怒谓璜曰:“若自表讨贼,而丧二帅,其责 安在?”璜曰:“下官不得行意,诸军不相顺,故致败耳。”珝怒,欲引军还。璜 夜以数百兵袭董元,获其宝物,船载而归,珝乃谢之,以璜领交州,为前部督。璜 从海道出于不意,径至交阯,元距之。诸将将战,璜疑断墙内有伏兵,列长戟于甚 后。兵才接,元伪退,璜追之,伏兵果出,长戟逆之,大破元等。以前所得宝船上 锦物数千匹遗扶严贼帅梁奇,奇将万余人助璜。元有勇将解系同在城内,璜诱其弟 象,使为书与系,又使象乘璜轺车,鼓吹导从而行。元等曰:“象尚若此,系必去 志。”乃就杀之。珝、璜遂陷交阯。吴因用璜为交州刺史。

  璜有谋策,周穷好施,能得人心。滕修数讨南贼,不能制,璜曰:“南岸仰吾 盐铁,断勿与市,皆坏为田器。如此二年,可一战而灭也。”修从之,果破贼。

  初,霍弋之遣稷、炅等,与之誓曰:“若贼围城未百日而降者,家属诛;若过 百日救兵不至,吾受其罪。”稷等守未百日,粮尽,乞降,璜不许,给其粮使守。 诸将并谏,璜曰:“霍弋已死,不能救稷等必矣,可须其日满,然后受降,使彼得 无罪,我受有义,内训百姓,外怀邻国,不亦可乎!”稷等期讫粮尽,救兵不至, 乃纳之。修则既为毛炅所杀,则子允随璜南征,城既降,允求复仇,璜不许。炅密 谋袭璜,事觉,收炅,呵曰:“晋贼!”炅厉声曰:“吴狗!何等为贼?”允剖其 腹,曰:“复能作贼不?”炅犹骂曰:“吾志杀汝孙皓,汝父何死狗也!”璜既擒 稷等,并送之。稷至合浦,发病死。孟干、爨能、李松等至建鄴,皓将杀之。或劝 皓,干等忠于所事,宜宥之以劝边将,皓从其言,将徙之临海。干等志欲北归,虑 东徙转远,以吴人爱蜀侧竹弩,言能作之,皓留付作部。后干逃至京都,松、能为 皓所杀。干陈伐吴之计,帝乃厚加赏赐,以为日南太守。先是,以杨稷为交州刺史, 毛炅为交止太守,印缓未至而败,即赠稷交州,炅及松能子并关内侯。

  九真郡功曹李祚保郡内附,璜遣将攻之,不克。祚舅黎晃随军。劝祚令降。祚 答曰:“舅自吴将,祚自晋臣,唯力是视耳。”逾时乃拔。皓以璜为使持节、都督 交州诸军事、前将军、交州牧。武平、九德、新昌土地阻险,夷獠劲悍,历世不宾, 璜征讨,开置三郡,及九真属国三十余县。征璜为武昌都督,以合浦太守修允代之。 交土人请留璜以千数,于是遣还。

  皓既降晋,手书遣璜息融敕璜归顺。璜流涕数日,遣使送印绶诣洛阳。帝诏复 其本职,封宛陵侯,改为冠军将军。

  吴既平,普减州郡兵,璜上言曰:“交土荒裔,斗绝一方,或重译而言,连带 山海。又南郡去州海行千有余里,外距林邑才七百里。夷帅范熊世为逋寇,自称为 王,数攻百姓。且连接扶南,种类猥多,朋党相倚,负险不宾。往隶吴时,数作寇 逆,攻破郡县,杀害长吏。臣以尪驽,昔为故国所采,偏戍在南,十有余年。虽前 后征讨,翦其魁桀,深山僻穴,尚有逋窜。又臣所统之卒本七千余人,南土温湿, 多有气毒,加累年征讨,死亡减耗,其见在者二千四百二十人。今四海混同,无思 不服,当卷甲清刃,礼乐是务。而此州之人,识义者寡,厌其安乐,好为祸乱。又 广州南岸,周旋六千余里,不宾属者乃五万余户,及桂林不羁之辈,复当万户。至 于服从官役,才五千余家。二州脣齿,唯兵是镇。又宁州兴古接据上流,去交址郡 千六百里,水陆并通,互相维卫。州兵未宜约损,以示单虚。夫风尘之变,出于非 常。臣亡国之余,议不足采,圣恩广厚,猥垂饰擢,蠲其罪衅,改授方任,去辱即 宠,拭目更视,誓念投命,以报所受,临履所见,谨冒瞽陈。”又以“合浦郡土地 硗确,无有田农,百姓唯以采珠为业,商贾去来,以珠贸米。而吴时珠禁甚严,虑 百姓私散好珠,禁绝来去,人以饥困。又所调猥多,限每不充。今请上珠三分输二, 次者输一,粗者蠲除。自十月讫二月,非采上珠之时,听商旅往来如旧”。并从之。

  在南三十年,威恩著于殊俗。及卒,举州号哭,如丧慈亲。朝廷乃以员外散骑 常侍吾彦代璜。彦卒,又以员外散骑常侍顾秘代彦。秘卒,州人逼秘子参领州事。 参寻卒,参弟寿求领州,州人不听,固求之,遂领州。寿乃杀长史胡肇等,又将杀 帐下督梁硕,硕走得免,起兵讨寿,禽之,会寿母,令鸩杀之。硕乃迎璜子苍梧太 守威领刺史,在职甚得百姓心,三年卒。威弟淑,子绥,后并为交州。自基至绥四 世,为交州者五人。

  璜弟浚,吴镇南大将军、荆州牧。浚弟抗,太子中庶子。浚子湮,字恭之;湮 弟猷,字恭豫,并有名。湮至临海太守、黄门侍郎。猷宣城内史,王导右军长史。 湮子馥,于湖令,为韩晃所杀,追赠庐江太守。抗子回,自有传。

  吾彦,字士则,吴郡吴人也。出自寒微,有文武才干。身长八尺,手格猛兽, 旅力绝群。仕吴为通江吏。时将军薛珝杖节南征,军容甚盛,彦观之,慨然而叹。 有善相者刘札谓之曰:“以君之相,后当至此,不足慕也。”初为小将,给吴大司 马陆抗。抗奇其勇略,将拔用之,患众情不允,乃会诸将,密使人阳狂拔刀跳跃而 来,坐上诸将皆惧而走,唯彦不动,举几御之,众服其勇,乃擢用焉。

  稍迁建平太守。时王濬将伐吴,造船于蜀,彦觉之,请增兵为备,皓不从,彦 乃辄为铁锁,横断江路。及师临境,缘江诸城皆望风降附,或见攻而拔,唯彦坚守, 大众攻之不能克,乃退舍礼之。

  吴亡,彦始归降,武帝以为金城太守。帝尝从容问薛莹曰:“孙皓所以亡国者 何也?”莹对曰:“归命侯臣皓之君吴,昵近小人,刑罚妄加,大臣大将无所亲信, 人人忧恐,各不自安,败亡之衅,由此而作矣。”其后帝又问彦,对曰:“吴主英 俊,宰辅贤明。”帝笑曰:“君明臣贤,何为亡国?”彦曰:“天禄永终,历数有 属,所以为陛下擒。此盖天时,岂人事也!”张华时在坐,谓彦曰:“君为吴将, 积有岁年,蔑尔无闻,窃所惑矣。”彦厉声曰:“陛下知我,而卿不闻乎?”帝甚 嘉之。”

  转在敦煌,威恩甚著。迁雁门太守。时顺阳王暢骄纵,前后内史皆诬之以罪。 乃彦为顺阳内史,彦清身率下,威刑严肃,众皆畏惧。暢不能诬,乃更荐之,冀其 去职。迁员外散骑常侍。帝尝问彦:“陆喜、陆抗二人谁多也?”彦对曰:“道德 名望,抗不及喜;立功立事,喜不及抗。”

  会交州刺史陶璜卒,以彦为南中都督、交州刺史。重饷陆机兄弟,机将受之, 云曰:“彦本微贱,为先公所拔,而答诏不善,安可爱之!”机乃止。因此每毁之。 长沙孝廉尹虞谓机等曰:“自古由贱而兴者,乃有帝王,何但公卿。若何元干、侯 孝明、唐儒宗、张义允等,并起自寒役,皆内侍外镇,人无讥者。卿以士则答诏小 有不善,毁之无已,吾恐南人皆将去卿,卿便独坐也。”于是机等意始解,毁言渐 息矣。

  初,陶璜之死也,九真戍兵作乱,逐其太守,九真贼帅赵祉围郡城,彦悉讨平 之。在镇二十余年,威恩宣著,南州宁靖。自表求代,征为大长秋。卒于官。

  张光,字景武,江夏钟武人也。身长八尺,明眉目,美音声。少为郡吏,家世 有部曲,以牙门将伐吴有功,迁江夏西部都尉,转北地都尉。

  初,赵王伦为关中都督,氐、羌反叛,太守张损战没,郡县吏士少有全者。光 以百余人戍马兰山北,贼围之百余日。光抚厉将士,屡出奇兵击贼,破之。光以兵 少路远,自分败没。会梁王肜遣司马索靖将兵迎光,举军悲泣,遂还长安。肜表光 “处绝围之地,有耿恭之忠,宜加甄赏,以明奖劝”。于是擢授新平太守,加鼓吹。

  属雍州刺史刘沈被密诏讨河间王颙,光起兵助沈。沈时委任秦州刺史皇甫重, 重自以关西大族,心每轻光,谋多不用。及二州军溃,为颙所擒,颙谓光曰:“前 起兵欲作何策?”光正色答曰:“但刘雍州不用鄙计,故令大王得有今日也。”颙 壮之,引与欢宴弥日,表为右卫司马。

  陈敏作乱,除光顺阳太守,加陵江将军,率步骑五千诣荆州讨之。刺史刘弘雅 敬重光,称为南楚之秀。时江夏太守陶侃与敏大将钱端相距于长岐,将战,襄阳太 守皮初为步军,使光设伏以待之,武陵太守苗光为水军,藏舟舰于沔水。皮初等与 贼交战,光发伏兵应之,水陆同奋,贼众大败。弘表光有殊勋,迁材官将军,梁州 刺史。先是,秦州人邓定等二千余家,饥饿流入汉中,保于成固,渐为抄盗,梁州 刺史张殷遣巴西太守张燕讨之。定窘急,伪乞降于燕,并馈燕金银,燕喜,为之缓 师。定密结李雄,雄遣众救定,燕退,定遂进逼汉中。太守杜正冲东奔魏兴,殷亦 弃官而遁。光不得赴州,止于魏兴,乃结诸郡守共谋进取。燕唱言曰:“汉中荒败, 迫近大贼,克复之事,当俟英雄。”正冲曰:“张燕受贼金银,不时进讨,阻兵缓 寇,致丧汉中,实燕之罪也。”光于是发怒,呵燕令出,斩之以徇。绥抚荒残,百 姓悦服。光于是却镇汉中。

  时逆贼王如余党李运、杨武等,自襄阳将三千余家入汉中,光遣参军晋邈率众 于黄金距之。邈受运重赂,劝光纳运。光从邈言,使居成固。既而邈以运多珍货, 又欲夺之,复言于光曰:“运之徒属不事佃农,但营器杖,意在难测,可掩而取之。” 光又信焉。遣邈众讨运,不克。光乞师于氐王杨茂搜,茂搜遣子难敌助之。难敌求 货于光,光不与。杨武乃厚赂难敌,谓之曰“流人宝物悉在光处,今伐我,不如伐 光。”难敌大喜,声言助光,内与运同,光弗之知也,遣息援率众助邈。运与难敌 夹攻邈等,援为流矢所中死,贼遂大盛。光婴城固守,自夏迄冬,愤激成疾。佐吏 及百姓咸劝光退据魏兴,光按剑曰:“吾受国厚恩,不能翦除寇贼,今得自死,便 如登仙,何得退还也!”声绝而卒,时年五十五。百姓悲泣,远近伤惜之。有二子 炅、迈。

  炅少辟太宰掾。迈多才略,有父风。州人推迈权领州事,与贼战没。别驾范旷 及督护王乔奉光妻息,率其遗众,还据魏兴。其后义阳太守任愔为梁州,光妻子归 本郡。南平太守应詹白都督王敦,称“光在梁州能兴微继绝,威振巴汉。值中原倾 覆,征镇失守,外无救助,内阙资储,以寡敌众,经年抗御,厉节不挠,宜应追论 显赠,以慰存亡”。敦不能从。

  赵诱,字元孙,淮南人也。世以将显。州辟言簿。值刺史郗隆被齐王冏檄,使 起兵讨赵王伦,隆欲承檄举义,而诸子侄并在洛阳;欲坐观成败,恐为冏所讨,进 退有疑,会群吏计议。诱说隆曰:“赵王篡逆,海内所病。今义兵飙起,其败必矣。 今为明使君计,莫若自将精兵,径赴许昌,上策也。不然,且可留后,遣猛将将兵 会盟,亦中策也。若遣小军随形助胜。下策耳。隆曰:“我受二帝恩,无所偏助, 正欲保州而已。”诱与治中留宝、主簿张褒等谏隆:“若无所助,变难将生,州亦 不可保也。”隆犹豫不决,遂为其下所害。诱还家,杜门不出。左将军王敦以为参 军,加广武将军,与甘卓、周访共讨华轶,破之。又击杜弢于西湘,太兴初,复与 卓攻弢,灭之。累功赐爵平阿县侯,代陶侃为武昌太守。时杜曾迎第五猗于荆州作 乱,敦遣诱与襄阳太守硃轨共距之。猗既愍帝所遣,加有时望,为荆楚所归。诱等 苦战皆没,敦甚悼惜之,表赠征虏将军、秦州刺史,谥曰敬。

  子龚,与诱俱死。元帝为晋王,下令赠新昌太守。龚弟胤,字伯舒。王敦使周 访击杜曾,胤请从行。访惮曾之强,欲先以胤饵曾,使其众疲而后击之。胤多枭首 级。王导引为从事中郎。南顿王宗反,胤杀宗。于是王导、庾亮并倚仗之。转冠军 将军,迁西豫州刺史,卒于官。

  史臣曰:忠为令德,贞曰事君,徇国家而竭身,历夷险而一节。罗宪、滕修, 濯缨入仕,指巴东而受脤,出岭峤而扬麾。属鼎命沦胥,本朝失守,郕巴丘而流涕, 集都亭而大临。古之忠烈,罕辈子兹!孝兴之智勇,玄威之武艺,灭丑虏于河西, 制凶酋于硜北,审杨欣之必败,讥杨骏之速祸。陶璜、吾彦,逸足齐驱,毛炅屈其 深谋,陆抗奇其茂略。薪楢之任,清规自远;鼙鼓之臣,厥声弥劭。景武,南楚秀 士;元孙,累叶将门,赴死喻于登仙。效诚陈于上策,竟而俱毙,贞则斯存。

  赞曰:宪居玉叠,才博流誉。修赴石门,惠政攸著。孝兴、玄威,操履无违。 愚坟毕礼,杨门致讥。璜谋超绝,彦材雄杰。潜师袭董,观兵叹薛。惟赵与张,神 略多方。作尉北地,立功西湘。

  傅玄字休奕,北地泥陽人。祖父傅燮,是汉代的汉陽太守。父亲傅干,是魏国的扶风太守。傅玄少时孤苦贫寒,博学,很会写文章,懂得乐律。性格刚强正直,不能容忍别人的短处。郡里任为计吏,两次推举为孝廉,太尉征召,都不就任。参加州考中了秀才,任郎中,与东海缪施都因当时的美名而被选为著作郎,撰集魏书。后来参知安东、卫军军事。转任温县县令,又升迁为弘农太守。掌管典农校尉之职。居官称职,多次上书陈奏,辅正很多。五等制建立后,封为鹑觚男爵。武帝司马炎当晋王时,曾委任他为散骑常侍。等到武帝受禅继位,晋级为子爵,加官驸马都尉。

  武帝刚即位,广泛采纳直言,开通不忌讳的言路,傅玄跟散骑常侍皇甫陶共同掌管谏官之职。傅玄上疏说:“我听说先王君临天下,申明弘大教化,增加礼义风节;教化在朝廷兴盛,公议就在下面流行,上下共同奉行,人人怀有仁义之心。灭亡了的秦朝荡灭先王典制,用苛法统治,仁义之心就衰亡了。近代魏武帝曹操喜欢法术,于是天下看重刑名;魏文帝曹丕仰慕通晓事理,于是天下轻视守节。从此以后朝纲不能统理,因而空虚无用放诞不羁的议论充斥朝野,致使天下不再有公正的议论,亡秦的弊病又在今天复发。陛下的道德至高无上,王朝兴起,承继帝位,弘扬尧舜的教化,广开正言直谏的道路,体验夏禹的节约俭朴,综合商周的典章杂文,我只有感叹而已,还打算说什么呢!只是没有推荐志操高远彬彬有礼的臣子,来敦厚风节;没有罢黜虚伪卑鄙的小人,以惩戒不恭敬的臣子,我因此还敢有话说。”诏书答复说:“推荐志操高远有礼义之臣,这是当今尤其重要的事。”于是让傅玄草拟诏书献上。傅玄又上疏说:

  我听说舜举荐五臣,无为而治,这是因为用人得到了要领。因为天下各种官职杂乱,不可不审察得到合适的人。不得到合适的人,一天就浪费不少资财,何况累积时日呢?《尚书·皋陶谟》上说:“不要空置百官”,是说职位不能长久废弃。那些病了一百天还不痊愈的人,应当让他离职,给他优厚的礼遇俸秩供奉他,病愈之后再用。臣下在朝不会废弃职位,国家,没有闲官的拖累,这是王政的当务之急。

  我听说前代帝王按士农工商分工来治理国事,各有一业而事情不同。士人以上的子弟,为他们建立太学教育他们,选择圣明的老师教导他们,按他们各自的才能优劣授职任用。农业要使粮食丰收,工业要使器具充足,商贾要使货物流通。所以天下很大,百姓很多,没有一个人会空着手。分工的办法是如此的周密完备。而汉代魏代没有固定的分工,百官的子弟不学习五经六艺而从事交游,还不懂得做事就坐享朝廷俸禄;农业工业多有废弃,有的追逐暴利而离开他的正事;白白在太学挂名,却没听到过先王的教化。现在圣明的政治开始,可汉朝魏朝的失误没有改变,散官多而没设学校,不务正业的人多而从事农业的人少,工业制作的器物不尽合适用。我认为赶快制定制度,统一规划天下若干人为士人,使他们足以充当各种官吏;若干人是农民,使他们劳动三年足有一年的储备粮;若干人当工人,使得各种器具充足;若干人经商,足以使货物流通而已。尊崇儒道崇尚学术,以农业为贵,以商业为贱,这都是国家事务中的重要事务。

  先前皇甫陶上奏,要求任命散官的事都经过考核,让他们亲自耕种,让天下享受粮食充足的好处。夏禹后稷,亲自务农,福祚流传后世,因此《礼记》中的《明堂》《月令》篇记载了天子籍田的制度。伊尹是古代的名臣,在有莘耕作;晏婴是齐国的大夫,躲避齐庄公的灾祸,也到海滨耕种。从前的圣明帝王,贤能俊杰之士,都曾经从事过农业生产。天子授人官职,对那些多余闲散没有事做的官员,不督促他们学习,就应当让他们耕作,没有理由放纵他们坐吃百姓的粮食。现在文武百官已经很多,而拜官不在其职的还多,加上服役当兵,不能种庄稼,又是农民的一半,这样面朝南坐食俸禄的人是前朝的三倍。让闲散多余的官员务农,收纳他们的租税,私人也得到实利,而天下的粮食就可以不缺乏了。家家的粮食充足,当儿子的就孝顺,做父亲的就慈爱,当兄长的就友爱,当弟弟的就孝悌。天下丰衣足食,那么仁义教化不用命令就已实行。为政的关键,按照总人数来设置官员,分工到人授以职事,士农工商的分工是时刻都不能废弃的。如果不能精确制定相应的制度,就应考核天下的文武官员,能为长官辅佐的人让他们学习,其余的都让他们务农。至于百工商贾中有多余的人,也都让他们从事农业。像这样务农,有什么不充足呢?《尚书·舜典》中说:“三年考核一次政绩,三次考核后罢黜低劣升迁优异的人。”可见九年之后才有升迁的次第。所以居官时间久,才会想到建立良好的教化;居官时间短,就会争着干一些有政绩的事。六年期限,时间不长,贬黜或升迁都不够周密。皇甫陶所上奏之事,合乎古代礼制。

  儒家学术,是王政的首事。遵从儒道,看重儒业,重视儒士选拔,尚且还担心教化不能推崇;现在竟然又不以儒学为当务之急,我怕一天天衰落却还没察觉。孔子说过:“人能弘扬道,不是道弘扬人。”如此说来,那么尊重儒道的人,不只是尊重儒家的书而已,而要尊重儒家的人。所谓看重儒业,是不胡乱教育那些不合儒道的人;所谓重视儒士选拔,是不要胡乱任用不从儒道的人。像这样,学校教育大纲就确立了。

  书上奏后,皇帝下诏说:“两位常侍所论很诚恳,可以说你们是想补益时事。可是主管的人大抵以常制来裁决,怎能不使你们抒发愤懑呢?两位常侍所论,有的列举了大纲而条目不详备,也可让他们裁制,然后让五曹尚书、二仆射、宗令等八座官员共同研究以求缜密。大凡关系到人君的言论,是臣子最难办的。而国君如果不能虚心采纳,就只会使自古以来的忠心之臣和直谏之人万分感慨,以至于闭口不语。每每想到这些,没有不叹息的。所以上次诏书要求臣下敢于直言,不要有所中止,差不多可以启发昏昧补正过失,永保帝位。如果言论有些可取,心情合乎忠诚,即使文辞有错误,言语有得失,都应当宽宥饶恕。古人尚且不拒绝别人背后议论批评,何况都是值得采纳的意思呢?近来孔..、綦毋騄都判为轻慢之罪,我之所以都宽恕了他们,正是要使天下人知道我大晋朝不必忌讳言论。”不久将傅玄升迁为侍中。

  当初,傅玄推荐皇甫陶,等到入朝后两人就有抵触,傅玄因政事与皇甫陶争执,争吵声喧哗,被有司陈奏,两人都获罪免官。

  泰始四年(268),任命为御史中丞。当时多有水涝旱灾,傅玄又上疏说:

  我听说圣明帝王承继天命,天时不一定没有灾害,因此尧有九年水灾,商汤有七年旱灾,只不过能用人事赈济它罢了。所以洪水滔天都能避免淹没,地不长草却不困乏。我想陛下您道德操行圣明,现时小小的水旱灾害,百姓没有大的饥荒,下发敬天命的诏书,寻求符合天意的言论,像夏禹商汤一样严格要求自己,同周文王一样谨慎小心,不敢怠慢。我很高兴,上疏陈述应该做的五件事:

  第一件事是:现在耕种的人务求多种却因干旱不能成熟,白白浪费劳力没有收成。另外从前士兵用官府的牛,官府得收成的十分之六,士兵得十分之四,用私人的牛,与官府平分,施行已久,众心安定。现在一旦减少用官府牛的分成比例,官府得十分之八,士卒得十分之二;用私牛以及没有牛的,官府得十分之七,士兵得十分之三,人人失其所得,一定都不高兴。我以为雇佣士兵用官府的牛给他十分之四,用私人的牛与官府平分,那么天下士兵都欢欣鼓舞,爱惜粮食,就没有损农弃业的忧患了。

  第二件事是:由于二千石俸禄的官吏虽然承奉致力农业的诏书,但还是不尽心尽责以获地利。从前汉代因开垦农田不务实,验证后诛杀二千石俸禄的官吏用十计算。我认为应该重申汉代的旧典,以警戒天下郡县,都用死刑督促他们。

  第三件事是:魏代以来,没有留意兴修水利,先帝统领百官,把执掌河堤的分为四部,连同本部共有五位河堤谒者,因为水利事关重大,跟农事一并兴起不是一个人所能考虑周全的。现在河堤谒者只有一个人,管理天下各地水利,无法考虑周全。我看河堤谒者车谊也不懂水利形势,可转任别的职务,再选了解水利的人代替他。可以分为五部,使他们各自精通分掌的职事。

  第四件事是:古代以一百方步为一亩,现在以二百四十方步为一亩,所差超过一倍。近代魏朝开始抽田税,不求多收田亩,但求休整劳力,所以白田收到十多斛,水田收几十斛。近来,一天天增加田亩的赋税,而种田的士兵更厉害,劳力不能休整,甚至一亩几斛以上,有的还不够偿还成本。并不是跟从前的天地不同,横遭灾祸,其弊病正是由于务求田亩增多而不休整劳力。我私下看到河堤谒者石恢很精于水利和农田,知道利弊,请求中书召见石恢,仔细寻问农业水利的得失,一定会有所补益。

  第五件事是:我认为胡夷之族是人面兽心,不与华夏相同,鲜卑族最厉害。当初邓艾只想取得一时利益,没有考虑到后患,使鲜卑族几万人散居在民间,这必然会有灾祸。秦州刺史胡烈一向对西方有恩,现在胡烈前往,各种胡人虽然已没有作乱,必将消除,但兽心难保不发,不一定能长治久安。如果以后有动乱的迹兆,胡烈的计谋能制伏他们。只是担心胡虏刚刚被征讨所困,就会向东逃到安定,向西逃到武威,表面上降服,能够騷动时还是騷动。这两郡不受胡烈控制,那么凶恶的胡人东西都有窟穴缓冲漫游,所以以后再生祸患,是没有办法禁止的。应该在高平川再设一郡,让安定西州的都尉征募乐意迁徙的百姓,大量免除徭役之数来补充,打通北行道路,渐渐充实边境。最好考虑这两郡和所置的郡都统一属于秦州,使胡烈能够统管边境事宜。

  诏书说:“得到所陈奏的应办之事,谈到农事的得失和水利官员的兴废,以及安定边境抗御胡夷政事宽严的事、陈述周详完备,一应俱全,这的确是治国的根本大事,当今的迫切任务。论述都正确,深知你忠心王室,你要更广泛地思考应做之事,并把情况告诉我。”

  泰始五年(269),任太仆。当时连年五谷不登,西羌胡人騷扰边境,皇帝下诏让公卿讨论。傅玄应答皇帝所问,陈述事理恳切率直,虽没有全部施行,但时常被宽容。转任司隶校尉。

  献皇后在弘训宫驾崩,设立祭丧的位置。按旧制,司隶应在端门外面就坐,在众卿之上,独坐一席。进入宫殿,按本品的官秩在众卿之下,按次序坐,与人同坐一席。而谒者认为弘训宫是在殿内,把傅玄的位置设在卿位之下。傅玄大怒,大声呵叱谒者。谒者假称是尚书安排的,傅玄面对百官大骂尚书并下了席。御史中丞庾纯上奏傅玄大不敬,傅玄自己上表又不符事实,坐罪免官。然而傅玄天性严峻急躁,遇事不能有所宽容;每次有奏疏检举,或遇天晚,便手捧奏章,整饬冠带,焦躁不安地不睡觉,坐着等天亮。于是那些无官职的王公贵族畏惧屈服,尚书顿生威风。不久死在家中,享年六十二岁,谥号叫刚。

  傅玄年少时在河内避难,专心读书,其后虽然显达富贵,但著述没有荒废。撰述著作评论治国的三教九流以及三史旧事,评断得失,各为条例,书名叫《傅子》,分为内、外、中三篇,共有四部、六录,合共一百四十首,几十万字,连同文集一百余卷流行于世。傅玄当初写成内篇,儿子傅咸交给司空王沈看。王沈给傅玄的信中说:“看到您所著的书,言辞宏富道理齐备,筹划治理国家大事,重视儒家教化道义,足以堵塞杨朱、墨翟学说的放浪形迹,可以跟往古的荀况、孟轲相比并。每次开卷,没有不感慨叹息的。‘不见贾谊,自己认为超过他,现在才知道比不上’。真是这样啊!”

  后来追封为清泉侯,儿子傅咸继承爵位。

  傅咸字长虞,刚正简直有大节。风度品行严整,见多识广聪慧明达,疾恶如仇,推举贤能,乐善好施,经常仰幕季文子、仲山甫的志向。喜欢写文论,虽然文采不够绚丽,但言论可为鉴戒。颍川的庾纯常常感叹说:“傅长虞的文章与诗人的创作接近了。”

  咸宁初年(275),继承父亲的爵位,拜为太子洗马,累迁为尚书右丞,出朝任冀州刺史,后母杜氏不肯随傅咸前往,于是傅咸上表请求免职。三旬之后,改任为司徒左长史。当时武帝注意政事,下诏向朝臣访求政事好坏。傅咸上书说:“陛下身处最显贵的地位,却干布衣所做的事,亲自日理万机,辛苦操劳到太陽偏西。从前的帝王,亲自干微薄的事,以利天下,也不会超过陛下。但是自泰始初(265)创基到如今,十五年了,而军队国家不够充实,百姓不够富裕,一个年成不好,便有饥荒出现,的确是因为官职太多事务冗杂,免除徭役的人又多又滥,蚕食的人多而务农的人少。我因愚昧粗疏,愧居本职,每每见到诏书思虑百姓年成的饥馑,没法补益,万分惭愧,岂敢不竭尽愚虑,回答皇上的询问呢?从前有四位都督,现在加上监军,就超过十人。夏禹划分土地,分为九州,现在的刺史,几乎是原来的一倍,住户人口只比得上汉代的十分之一,设置的郡县就更多。空空的校尉牙门,无益于宫中警卫,却凭空设置军府,动辄有几百个。五等诸侯,又设置官属。各种宠幸的给养,都从百姓中拿出。一人不种田,就有人受饥饿,现在不种田的,不计其数。纵使五谷丰收,也仅仅能满足青黄相接;突然有灾患,便供养不上。我认为当务之急,要先合并官职,简省琐事,宁息差事,停止徭役,上下齐心,致力农业生产。”

  傅咸在任多能主持公道。豫州大中正夏侯骏上书说:鲁国小中正、司空司马孔毓,四次转移养病处所,不能接待宾客,请求让尚书郎曹馥代替孔毓。十多天后又上疏让孔毓继续当中正。司徒三次推辞不受理,夏侯骏仍坚持己见。傅咸认为夏侯骏褒贬随心所欲,便上奏罢免他的大中正之职。司徒魏舒与夏侯骏有姻亲关系,屡次推托不签署,傅咸据理力争费尽口舌。魏舒最终不同意,傅咸于是独自上书。魏舒上奏说傅咸毁谤过激,不够正直,下诏让他转任车骑司马。

  傅咸见世俗奢侈,又上书说:“我认为衣食难以生产,如果不节约使用,没缘由不缺乏。所以先王风化天下,吃肉穿帛,都有定制。我私下认为奢侈浪费,比天灾还厉害。古时候帝尧只有茅草屋,现在的平民百姓却竞相建宽大的房屋;古时候大臣没有精美的食物,现在的商人竖子都能饱餐美味佳肴;古时候后妃才有特殊的服饰,而今奴婢妻妾都穿戴绫罗绸缎;古时候大夫才有车骑,现在低贱的奴隶也驾轻车骑肥马。古时候人口稠密地域狭小却有储蓄,是因为节俭;现在土地宽广人口稀少却忧虑不足,是因为奢侈。想时俗节俭,应当禁止奢侈;奢侈不禁止,便会竞相比高。以前毛王介任吏部尚书,没人敢穿漂亮衣服、吃美味食物。魏武帝感叹到:‘我的法令不如毛尚书。’假使各部的用心,都像毛王介一样,风俗的改变,确实不是困难的事情。”又议论把县里的监狱移到郡,以及应当建立两社,朝廷都同意了。迁任尚书左丞。

  惠帝司马衷继位,杨骏辅佐朝政。傅咸对杨骏说:“事情随时而变,礼义随时而宜,天子不实行居丧之制已很久了。因为世风更加衰落,政事不可代为治理,所以虽然处在哀痛的服丧期间,还要亲自日理万机。到汉文帝刘恒时,他认为天下庞大,服丧太重难以持久,于是制定了下葬后就除服。武皇帝司马炎大孝敦厚,也随时除服,制定守心丧三年,至于日理万机的大事,则忙得没有空闲的时候。现在圣上想把政事交给你,让他守丧自居,这虽然是谦让的态度,可天下的人并不认为很合适。其不很合适的原因,是因为万民仰慕敬戴天子,如果听命太宰,恐怕遮蔽了天光。人心既然如此,那么你处在摄政地位也不会容易。我私下认为治丧已经完毕,你应当想到兴废的时宜。周公是圣人,且不能避免毁谤。由此推断,周公任职已经不容易处理,何况现在圣上的年龄不是周成王的年龄呢?我得意忘言,话语不容易说透。如果你能觉察到我的诚意,话语又哪在乎多呢?”当时司隶荀恺的堂兄死了,自己上表赴丧,诏书同意还没下达,荀恺便拜访杨骏。傅咸因此上奏说:“死丧是令人哀戚的,兄弟之丧更令人伤怀,荀恺同堂去世,也才几天,天子怜悯,同意他临丧。诏书还没下就去辞行,拜访要人,急于表现谄媚的恭敬,并无友爱兄弟的真情。应当从重贬黜,以崇尚风俗教化。”天子以为杨骏管理朝政,有诏下问,杨骏很害怕。傅咸又给杨骏写信,讽谏切直,杨骏稍稍收敛,逐渐产生不满。便想让傅咸出任京兆、弘农太守,杨骏的外甥李斌劝说杨骏,不应该贬斥正直的人出任外官,才得以中止。

  杨骏的弟弟杨济一向跟傅咸友好,他给傅咸写信说:“江海的流水波涛滚滚,所以能成就它的深广。天下是个大器物,不可能很明白,而我看你是每件事都想弄明白。你生性痴呆,却想明了官事,而官事也是不容易明白的。明了官事正该痴呆,又是痛快的事。左丞总领朝廷,辅正八座公卿百官,此位不容易居。以你的任性直言而又处在不易居的职位,就更不容易了。想得头疼,所以陈述如上。”傅咸答复说:“卫公说,用酒色杀人,这比作正直之人更厉害。因贪酒色而死,个人不后悔。事先害怕因正直招致灾祸,这是由于心地不正直,想把苟且偷生当作聪明圣哲罢了!自古以来因正直招致祸患的人,应是自己矫枉过正,或者不够忠诚允当,要用极度的严酷树立声誉,所以遭致忿恨。哪有诚恳尽忠而被嫉妒憎恨的呢!”过了不久,杨骏被诛,傅咸转任太子中庶子,升为御史中丞。

  当时是太宰、汝南王司马亮辅佐朝政。傅咸致书说:“我认为商朝的太甲、周朝的成王时值年幼,所以才会有伊尹、周公辅政的事情。前代圣贤尚且免不了被怀疑,何况现在的臣属本非圣人,君王也非孺子,怎么可以仿效伊尹周公的旧事呢!君主居丧,听命于太宰,杨骏无礼,却想当伊尹周公,自以为可以辅佐朝政,安定天下,所以致死。他的罪行已不可胜数,这是殿下你目睹了的。杨骏遭讨伐,出自天子的圣明,孟观、李肇只是参与知道密旨罢了。至于评论功劳,应当归于皇上。孟观等人已经是几千户的大县侯爵,圣上因为诛杀杨骏莫大欢欣,所以论功行赏宁可优厚,以表达他的喜悦心情。这是群臣下属应当权衡的实情。可是现在却由此鼓动怂恿,东安公封为王,孟观、李肇都封为郡公,其余封为侯、伯、子、男,虚妄加封之后,又使三等破格升迁。这种显赫的气势,震动大地,自古以来,没有过这样的封赏。没有功劳却厚加封赏,就没有谁不高兴国家有灾祸,因为灾祸兴起又会有大功了。人们以祸乱为乐,哪还有个极限呢!这种作法,都出自东安公。殿下就任后,自当有办法纠正它。用大道使之正,众人还有什么愤怒呢?众人所愤怒的,只在于不公平罢了。如今都在背地议论,没有谁不大失所望。我愚钝,不只是失望而已,还私下感到忧虑。另外,声讨杨骏的时候,殿下你还在朝廷之外,委实不曾参与。现在要委以重任,所以让殿下论功。论功的事,实在不容易处置,不如坐观其利弊得失,就有居位正直的事实了。”

  傅咸又因司马亮辅政专权,便上谏言:“杨骏有让国君震动的威势,委任亲戚,这是天下喧哗的原因。现在你居职辅政,应纠正这种过失。我觉得应该静心养神,有大的得失,便维持处理,除了大事,一律抑制遣散。四次拜访贵府以及平时经过您的门前,总见官宦车马,充塞街道,这种夙习,也应止息。另外夏侯长容奉使为先帝请命,祈祷没有感动上苍,先帝驾崩,夏侯长容应该引咎自责,可是现在却自求请命的功劳,你竟任命他为少府。我私下认为,夏侯长容是你的姻亲,所以才至如此。‘一犬吠形,群犬吠声’。因害怕群犬的叫声,于是就不可依从了。我的为人,就是不能当面阿谀顺从,背后又有诽谤之言。原来曾经触犯杨骏,几乎身遭祸害,何况对殿下,自当有所珍惜。先前随驾,你对我说:‘你难道不知道韩非子所说的触犯人君如同触摸龙倒生的鳞片的话吗?而你竟然在触摸天子倒生的鳞片。’我自知所陈述的,的确是在不停止地触摸猛兽的胡须。而我之所以敢言,是希望殿下你会了解我区区之心。先前摸天子倒生的鳞片,想要尽忠;现在触摸猛兽的胡须,也不是要作恶,因而必将被宽恕。”司马亮没有采纳。夏侯长容就是夏侯骏。

  五月二十八日,下诏让百官推荐各郡县的官员补充朝官。傅咸又上书说:“我认为国家兴隆教化的关键,在于选取人才给予恰当的官职。才能不只一类,职务各有不同。例如林木,粗细曲直,各有用途。所以明察并举荐出身微贱之人,谋划咨询不论内外,内外任职,只求合宜,现在选拔任用,只推重内官;地方官举荐既已偏废,又多生枝节,人们争当朝官轻视地方任职。便成风俗。这种弊病真应该马上改正,使内官外职选拔渠道畅通而且无所偏重。使渠道畅通无所偏颇之后,如果选用不公平,就有办法重责;责罚加重,就不用担心不公平了。再说,粘住弦就不能调瑟,何况选拔人才任职又怎么可以限制呢?我想之所以限制,是为了防止选用不能超出众人,若不能超出众人,应按事情制裁,不用限制选用办法。选拔办法有限制,要想实行久远,恐怕也太拘泥了吧!有人认为不制定选拔办法,凭什么选拔,我听说用刑罚惩治小人,用道义要求君子,对君子的要求在内心而不在限制。正始年间(240~248),委任何晏选举,朝廷内外的各种职官都得到了合适的人才,杰出的人才于此可观。所以这样,不是用限制统御,也不是凭措施招致,而是委任的原因,受委任者的担心,比限定方法更厉害。这是因为办法失误,不是自己的过失,既然过错不在自己,责备他也不用担忧,正所谓‘用刑律使人们行动统一,人们虽免于犯法,却没有廉耻之心’。如果用委任之法,一是考虑罪责连及自己,二是害怕遭到怨恨诽谤。自己快意则朝廷内外称颂,自己不善则各种罪恶加身,这种使人胆颤心惊,与依靠限定法律幸免哪种更有效呢?”

  傅咸再次任本郡中正,时值继母去世离职。不久起用为议郎,并兼任司隶校尉。傅咸前后推辞多次,都未获准。朝廷让使者到家中授职,傅咸又送还印绶。公车不为他通报,催促他就职理事。傅咸由于没有兄弟,丧祭无人主持,又再次请求,于是让他在官舍设灵位。傅咸又上表说:“我既然驽钝懦弱,不能担当重任。又加上哀丧,请假休息时日,陛下过分厚意,授予我难以胜任之职。我表白赤诚之心,冒死上报,既已违诏,最终不会改变。我虽然不能以死保全礼教,但按道义也不能回心转意,空受恩宠。以前接受严诏,任职之时,私下发誓,以死为报。因为贿赂之风流行,应该深深杜绝,务必敕令都官,以此事为首。可是经年累月,未有所获。这是因为陛下有奖励的办法,考虑到愚昧不明之人,必定死亡或系罪,所以自然掩饰检点过失以避免锋芒。在职已有时日,既没有显赫的举止,又不能应弦落鸟,谁人还会害怕?所以光禄大夫刘毅当司隶,声威震动朝廷内外,远近清正肃敬。不单是刘毅有辅助王室、尽忠君王的节操,也是由于他所陈奏的都依从,所以威风才能施展。”诏书说:“你只应想到一切都符合绳墨法度,让威风日益伸展,又哪只是一个刘毅呢?”

  当时朝廷政治宽松,豪强大族放纵恣事,交私友讠乇人情,朝野混乱。傅咸上奏罢免河南尹澹、左将军倩、廷尉高光、兼河南尹何攀等,京都肃敬,贵戚慑威伏服。傅咸认为“圣人治理大道长久,天下才成教化。因此尧舜三年考核政绩,九年讨论升降职务。《周礼》也实行三年大比。孔子也说过:‘三年有成。’可到了近来,长吏到官署任职,不久就改任。百姓为没有固定的官员而困扰,吏卒为送旧迎新而疲劳”。当时的仆射王戎兼管吏部,傅咸上奏说:“王戎位在台辅,兼管选举,却没有使风俗宁静,聚集功绩,致使人心倾侧不安,大开浮竞之风。中郎李重、李义也不加以匡正。我请求免除王戎等人的职务。”诏书说:“政道的根本,确实应当任职长久,傅咸上奏的正确。王戎的职责在于评议事理,是我所推崇委任的,禁止免职。”御史中丞解结认为傅咸弹劾王戎是违背典制,越位侵权,干涉了非他职权之内的事,于是上奏罢免傅咸的官职,诏书也不同意。

  傅咸上疏认为:“按照法令,御中中丞督察百官。皇太子以下诸事,在检校御史掌管行马的范围内,有违犯法令的人都要弹劾纠正,即使在行马范围以外,如果监司不纠查,也可弹劾。按照法令条文,行马之内违背宪法,认为是禁止防范的事,宫廷内禁止防范,外官不能执行,所以让中丞专任。现在道路桥梁没有修建,斗殴诉讼的屠夫酤客接连不断,像这类事情,中丞推卸责任于州郡长官,就是现在所谓行马之内施行禁止防范。既然说中丞督察百官,又何必再说行马之内呢?既然说百官,就不能再说行马之内,内外的各种官员都叫百官,本来内外勾通了。司隶之所以不再说行马内外,也正是禁止防范的事已对中丞说过的缘故。中丞、司隶都纠察皇太子以下诸事,实际上是共同掌管内外,不是说中丞专管内廷百官,司隶专管外廷百官,自从有司隶、中丞以来,更互奏内外百官,只是所纠察的恐怕不会有内外的限制。而解结却突然对我横加指责,我先前之所以不辩解,是希望解结的奏疏能遂我心愿。现在既然不能如愿,而敕书说只是过失罢了,而不是言所不及,因此原谅。我掌管直谏之任,应当端正自身品德来为人表率,如果有过错,我就不敢接收原谅,因此陈述一下自己的愚见。司隶和中丞共同纠责皇太子以下诸事,那么从皇太子以下就没有谁不能纠查。如果能纠查皇太子却不能纠查尚书,这是我所不能明白的。皇太子算不算是行马之内呢?如果皇太子在行马之内就能纠查他,而尚书在行马之内却不能纠查,没有这个道理。道理本来很明白,而解结却以此指责我。我可以不怨恨,而旁观者难道也不奇怪吗?我记得石公在殿上脱衣服,被司隶荀恺所奏,先帝没认为不对,当时无人说是侵位越权,现在我纠查尚书,就合当有罪吗?”傅咸累次上书都称引过去的事实,条理清晰明了,朝廷无法改动。

  吴郡的顾荣时常给他的亲戚写信说:“傅咸当司隶,刚直忠勇果敢,弹劾的奏章让人吃惊。虽不是完美的人才,而在正直方面却很可贵。”元康四年(294)死在官署,享年五十六岁。诏书赠他为司隶校尉,一套朝服,一领袭衣,二十万钱,谥号叫贞。傅咸有三个儿子:傅敷、傅日希和傅纂。大儿子傅敷继承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