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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抱朴子
  3. 博喻

博喻

翻译 原文

  抱朴子曰:盈乎万钧,必起於锱铢;竦秀凌霄,必始於分毫。是以行潦集而南溟就无涯之旷,寻常积而玄圃致极天之高。

  抱朴子曰:骋逸策迅策迅者,虽遗景而不劳,因风凌波者,虽济危而不倾。是以元凯分职,而则天之勋就;伊吕去世任,而革命之功就。

  抱朴子曰:琼艘瑶缉,无涉川之用;金弧玉弦,无激乖之能。是以介洁而无政事者,非拨乱之器,儒雅而乏治略者,非翼亮之才。

  抱朴子曰:阆风玄圃,不借高於丘垤;悬黎结绿,不假观於琼珉。是以英伟不群,而幽蕙之芬骇;峻概独立,而众禽之响振。

  抱朴子曰:冰炭不炫能於冷热,瑾瑜不证珍而体著。是以君子恭己,不恤乎莫与,至人尸居,心遗乎毁誉。

  抱朴子曰:冲飚倾山,而不能效力於拔毫;火烁金石,而不能耀烈以起湿。是以淮阴善战守,而拙理治之策;绛侯安社稷,而乏承对之给。

  抱朴子曰:徇名者不以授命为难,重身者不以近欲累情。是以纪信甘灰糜而不恨,杨朱同一毛於连城。

  抱朴子曰:小鲜不解灵虬之远规,凫鹥不知鸿鹄之非匹。是以耦耕者笑陈胜之投耒,浅识者嗤孔明之抱膝。

  抱朴子曰:淳钧之锋,验於犀兕;宣慈之良,效於明试。是以同否则元凯与斗筲无殊,并任则騄骐与驽骀不异。

  抱朴子曰:器非瑚簋,必进锐而退速;量拟伊吕,虽发晚而到早。是以鹪鹩倦翮,犹不越乎蓬杪,鸳雏徐起,顾眄而戾苍昊。

  抱朴子曰:否终则承之以泰,晦极则清辉晨耀。是以垂耳吴阪者,骋千里之逸轨;萦鳞九渊者,凌虹霓以高蹈。

  抱朴子曰:九断四属者,蕴藻所以表灵;摧柯碎叶者,茝蕙所以增芬。是以夷吾桎槛,而建匡合之绩;应侯困辱,而著入秦之勋。

  抱朴子曰:听竞者细,则利同而雠结;善否殊途,则事异而结生。是以嫫母宿瘤,恶见西施之艳容;商臣小白,曾闻延州之退耕。

  抱朴子曰:精纯舛迹,则凌迟者愧恨;壮弱异科,则扛鼎者见忌。是以淮阴显擢,而庸隶悒懊以疾其超;武安功高,而范睢饰谈以破其事。

  抱朴子曰:必死之病,不下苦口之药;朽烂之材,不受雕镂之饰。是以比干匪躬,而剖心於精忠;田丰见微,而夷戮於言直。

  抱朴子曰:峄阳孤桐,不能无弦而激哀响;大夏孤竹,不能莫吹而吐清声。是官卑者稷离不能康庶绩,权薄者伊周不能臻升平。

  抱朴子曰:登峻者戒在於穷高,济深者祸生於舟重。是以西秦有思上蔡之李斯,东越有悔盈亢之文种。

  抱朴子曰:刚柔有不易之质,贞桡有天然之性。是以百炼而南金不亏其真,危困而烈士不失其正。

  抱朴子曰:不以其道,则富贵不足居;违仁舍义,虽期颐不足吝。是以卞随负石以投渊,仲由甘心以赴刃。

  抱朴子曰:卑高不可以一概齐,餐廪不可以劝沮化。是以惠施患从车之苦少,庄周忧得鱼之方多。

  抱朴子曰:出处有冰炭之殊,躁静有飞沈之异。是以墨翟以重茧趼怡颜,箕叟以遗世得意。

  抱朴子曰:适心者交浅而爱深,忤神者接久而弥乖。是以声同则倾盖而居昵,道异而白首而无爱。

  抱朴子曰:艅艎鹢首,涉川之良器也,櫂之以北狄,则沈漂於波流焉。蒲梢汗血,迅趋之骏足也,御非造父,则倾偾於崄途焉。青萍豪曹,剡锋之精绝也,操者非羽越,则有自伤之患焉。劲兵锐卒,拨乱之神物也,用者非明哲,则速自焚之祸焉。

  抱朴子曰:天秩有不迁之常尊,无礼犯遄死之重刺。是以玄洲之禽兽,惟能言而不得厕贵牲;蛩蛩之负厥足,虽寄命而不得为仁义。

  抱朴子曰:谤读言不可以巧言弭,实恨不可以虚事释。释之非其道,弭之不由理,犹怀冰以遣冷,重炉以却暑,逐光以逃影,穿舟以止漏矣。

  抱朴子曰:明主官人,不令出其器;忠臣居位,不敢过其量。非其才而妄授,非所堪而虚任,犹冰碗之盛沸汤,葭莩之包烈火,缀万钧於腐索,加倍载於扁舟。

  抱朴子曰:豹笏之裘,不为负薪施;九成六变,不为聋夫设;高唱远和,不为庸愚吐;忘身致果,不为薄德作。

  抱朴子曰:民财匮夫而求不已,下力竭矣,而役不休,欲怨叹之不生,规其宁之惟永,断根以续枝,割背以裨腹,刻目以广明,剜耳以开聪也。

  抱朴子曰:法无一定,而慕权宜之随时,功不倍前,而好屡变以偶俗,犹剸高马以适卑车,削附踝以就偏履,断长剑以赴短鞞,割尺璧以纳促匣也。

  抱朴子曰:止波之修鳞,不出穷谷之隘;鸾栖之峻木,不秀培蝼之卑,九畴之格言,不吐庸猥之口,金版之高算,不出恒民之怀,睹百抱之支,则足以知其本之不细,睹汪濊之文,则足以觉其人之渊邃。

  抱朴子曰:桑林郁蔼,无补柏木之凄冽;膏壤带郭,无解黔敖之蒙袂。然茧纩绨纨,引之自出,千仓万箱,於是乎生。故识远者贵本,见近者务末。

  抱朴子曰:体粗者系形,知精者得神,原始见终者,有可推之绪,得之未朕者,无假物之因。是以昼见天地,未足称明,夜察分毫,乃为绝伦。

  抱朴子曰:镦藻春耀,不能离柯以久鲜;吞舟之鱼,不能舍水而摄生。是以名美而实不副者,必无没节之风;位高而器不称者,不免致寇之败。

  抱朴子曰:忍痛苦之药石者,所以除伐命之疾;婴甲胄之重冷者,所以捍锋镝之集;洁操履之拘苦者,所以全拔萃之业;纳拂心之至言者,所以无易方之惑也。

  抱朴子曰:鸾凤竞粒於庭场,则受亵於鸡鹜;龙麟杂厕於刍豢,则见觌於六牲。是以商老栖峻以播邈世之操,卞随赴深以全遗物之声。

  抱朴子曰:浚井不渫则泥泞滋积,嘉谷不耘则荑莠弥蔓。学而不思则阂实繁,讲而不精则长惑丧功。

  抱朴子曰:积万金於箧匮,虽俭乏而不用,则未知其有异於贫窭。怀逸藻於胸心,不寄意於翰素,则未知其有别於庸猥。

  抱朴子曰:南威青琴,姣冶之极,而必俟盛饰以增丽,回赐游夏,虽天才隽朗,而实须《坟》《诰》以广智。

  抱朴子曰:丹帏接网,组帐重荫,则丑姿翳矣;朱漆饰致,错涂炫耀,则枯木隐矣。是以六艺备则卑鄙化为君子,众誉集则孤陋邈乎贵游。

  抱朴子曰:繁林翳荟,则羽族云萃;玄渊浩汗,则鳞群兢赴。德盛业广,则宅心者众,舍瑕录用,即远怀近集。

  抱朴子曰:寻飞绝景之足,而不能骋逸放於吕梁;凌波泳渊之属,而不能陟峻而攀危。故离朱剖秋毫於百步,而不能辩八音之雅俗;子野合通灵之绝响,而不能指白黑於咫尺。

  抱朴子曰:四聪广辟,则羲和纳景;万仞虚己,则行潦交赴。故博辨之道弘,则异闻毕集;庭燎之耀辉,则奇士叩角;诽谤之木设,则有过必知;敢谏之鼓悬,则直言必献。

  抱朴子曰:能言莫不褒尧,而尧政不必皆得也;举世莫不贬桀,而桀事不必尽失也。故一条之枯,不损繁林之蓊蔼;蒿麦冬生,无解毕发之肃杀。西施有所恶而不能减其美者,美多也;嫫母有所美而不能救其丑者,丑笃也。

  抱朴子曰:身与名,难两济;功与神,鲜并全。支离其德者,苦而必安;用以适世,者乐而多危。故鸷禽以奋击拘絷,言鸟以智慧见宠,琼瑶以符辨剖判,三金以琦玩治铄,兰茝以芬馨剪刈,文梓以含音受伐。是以翠蚪睹化益而登玄云,灵凤值孟戏而反丹穴,子永叹天伦之伟,漆园悲被绣之牺。

  抱朴子曰:万麋倾角,猛虎为之含牙;千禽鳞萃,鸷鸟为之握爪。是以四国流言,公旦不能遏;谤者盈路,而子产无以塞。

  抱朴子曰:威施之艳,粉黛无以加,二至之气,吹嘘不能增。是以怀英逸之量者,不务风格以示异;体邈俗之器者,不恤小誉以徇通。

  抱朴子曰:鳞止凤仪,所患在少;狐鸣枭呼,世忌其多。是以俊乂盈朝,而求贤者未倦;谗佞作威,而忠贞者切齿。

  抱朴子曰:多力何必孟贲乌获,逸容凯唯郑旦毛嫱,飚迅非徒骅骝驌騻,立断未独沈闾干将。是以能立素王之业者,不必东鲁之丘;能洽掩枯之仁者,不必西邻之昌。

  抱朴子曰:灵凤振响於朝阳,未有惠物之益,而莫不澄听於下风焉。鸱枭宵集於垣宇,未有分厘之损,而莫不掩耳而注镝焉。故善言之往,无远不悦;恶言之来,靡近不忤。犹日月无谢於贞明,枉矢见忘於暂出。

  抱朴子曰:影无违形之状,名无离实之文。故背源之水,必不能扬长流以东渐;非时之华,必不能稽辉藻於冰霜。

  抱朴子曰:锯牙之兽,虽低伏而见惮;挥斧之虫,虽口止全形而不威。故君子被褐,穷而不可轻;小人轩冕,达而不足重。

  抱朴子曰:逸麟逍遥大荒之表,故无机阱之祸;灵鸧振翅玄圃之峰,以违罩罗之患。何必曲穴而永怀怵惕。何必衔芦而惨惨畏容。故充乎宰割之用者,必爱乎刍豢者也。给乎煎熬之膳者,必安乎庭立者也。

  抱朴子曰:聪者贵於理遗音於千载之外,而得兴亡之迹。明者珍於鉴逸群於寒瘁之中,而抽匡世之器。若夫聆繁会之响,而顾问於庸工,非延州之清听也。枉英远之才,而谘之於常人,非独见之奇识也。故与不赏物者而论用凌侪之器,是使瞽者指五色也;与妒胜己者而谋举疾恶之贤,是与狐议治裘也。

  抱朴子曰:鸗駮危苦於崄峻之端,不乐口弗守之役,吉光饥渴於冰霜之野,不愿牺牲之鲍,孤竹不以绝粒易鹿台之富,子廉不以困匮贸铜山之丰。

  抱朴子曰: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道乖者不以咫尺为近。故有跋涉而游集,亦或密迩而不接。

  抱朴子曰:华衮粲烂,非只色之功;嵩岱之峻,非一篑之积。故九子任而康凝之绩熙,四七授而佐命之勋著。

  抱朴子曰:翠虬无翅而天飞;螣蛇无足而电鹜,鳖无耳而关头善闻,蚓无口而扬声。故皋繇喑而与辩者同功,晋野瞽而与离朱齐明。

  抱朴子曰:官达者才未必当其位,誉美者实未必副其名。故锯齿不能咀嚼,箕舌不能别味,壶耳不能理音,尸彳乔鼻不能识气,釜目不能扌卢望舒之景,床足不能有寻常之逝。

  抱朴子曰:路人不能挽劲命中而识养由之射,颜子不能控辔振策而知东野之败。故有不能下棋而经目识胜负,不能徽弦而过耳解郑雅者。

  抱朴子曰:垂荫万亩者,必出峻极之岭;滔天襄陵者,必发板桐之源。邈世之勋,必由绝伦之器;定倾之算,必吐冠俗之怀。是以虫焦螟之巢,无乘风之羽;沟浍之中,无宵朗之琦。

  抱朴子曰:冲飚焚轮,原火所以增炽也,而萤烛值之而反灭;甘雨膏泽,嘉生所以繁荣也,而枯木得之以速朽;朱轮华毂,俊民之大宝也,而负乘窃之而召祸;鼎食万锺,宣力之弘报也,而近才授之以覆食束。

  抱朴子曰:屠犀为甲,给乎专征之服,裂翠为华,集乎後妃之首,虽出幽谷,迁於乔木,然为二物之计,未若栖窜於林薄,摄生乎榛薮也。故灵龟宁曳尾於涂中,而不愿巾笥之宝;泽雉乐十步之啄,以违鸡鹜之祸。

  抱朴子曰:偏才不足以经周用,只长不足以济众短。是以鸡知将旦,不能究阴阳之历数;鹄识夜半,不能极晷景之道度;山鸠知晴雨於将来,不能明天文;蛇虫岂知潜泉之所居,不能达地理。

  抱朴子曰:禁令不明,而严刑以静乱;庙算不精,而穷兵以侵邻。犹钐禾以讨蝗虫,伐木以杀蠹蝎,食毒以中蚤虱,彻舍以逐雀鼠也。

  抱朴子曰:锐锋产乎钝石,明火炽乎暗木,贵珠出乎贱蚌,美玉出乎丑璞。是以不可以父母限重华,不可以祖祢量卫霍也。

  抱朴子曰:志得则颜怡,意失则容戚。本朽则末枯,源浅则流促。有诸中者必形乎表,发乎迩者必著乎远。

  抱朴子曰:妍姿媚貌,形色不齐,而悦情可均;丝竹金石,五声诡韵,而快耳不异;缴飞钩沈,罾举罝抑,而有获同功;树勋立言,出处殊途,而所贵一致。

  抱朴子曰:利丰者害厚,质美者召灾。是以南禽歼於藻羽,穴豹死於文皮,鳣鲤积而玄渊涸,麋鹿聚而繁林焚,金玉崇而寇盗至,名位高而忧责集。

  抱朴子曰:商风宵肃则絺扇废,登危陟峻则轻舟弃,干戈云扰则文儒退,丧乱既平则武夫黜。

  抱朴子曰:价直万金者,不待见其物而好恶可别矣;条枝连抱者,不俟围其木而巨细可论矣。故望洪涛之滔天,则知其不起乎潢污之中矣;观翰草之汪濊,则知其不出乎章句之徒矣。

  抱朴子曰:丹华绿草,不拘於曲瘁之株;紫芝芳秀,不限於斥卤之壤。是以受玄珪以告成者,生於四罪之门;承历数於文祖者,出於顽嚣之家。

  抱朴子曰:善言居室,则靡远不应;枉直不中,则无近不离。是以宋野有退舍之荧惑;殷朝有外奔之昵属。四环至自少广之表,鹿马变於萧墙之里。

  抱朴子曰:荆卿朱亥,不示勇於怯弱之间;孟贲冯妇,不奋戈戟於俚侠之群。英儒硕生,不饰细辩於浅近之徒;达人伟士,不变日交察於流俗之中。

  抱朴子曰:盘旋揖让,非御寇之容;掼甲缨胄,非庙堂之饰。垂绅振佩,不可以挥刃争锋;规行矩步,不可以救火拯溺。

  抱朴子曰:乾坤陶育,而庶物不识其惠者,由乎其益无方也;大人神化,而群细不觉其施者,由乎治之於未有也。故可知者小也,易料者少也。

  抱朴子曰:娥英任姒,不以蚕织为首称,汤武汉高,不以细行招近誉。故澄视於三辰者,不遑纡鉴於井谷;清听於韶濩者,岂暇垂耳於桑间。

  抱朴子曰:肤表或不可以论中,望貌或不可以核能。仲尼似丧家之狗,公旦类朴斫之材,咎繇面如蒙倛,伊尹形若槁骸,及龙阳宋朝,犹土偶之冠夜光,藉孺董邓,犹锦纨之裹尘埃也。

  抱朴子曰:勋华不能化下愚,故教不行於子弟;辛癸不能改上智,故恶不染於三仁。

  抱朴子曰:至大有所不能变,极细有所不能夺。故冰霜肃杀,不能凋菽麦之茂;炽暑郁阴,不能消雪山之冻;飚风荡海,不能使潜泉扬波;春泽荣物,不能使枯卉发华。抱朴子曰:泣血之宝,仰石监石诸以摛景,沈闾孟劳,须楚砥以敛锋,骝马日待王孙而致远,令质俟櫽括而成德。

  抱朴子曰:栖鸾戢鸑,虽饥渴而不愿笼委於庖人之室;乘黄天鹿,虽幽饥而不乐草刍秣於濯龙之厩。是以掇蜩之叟,忘万物於芳林,垂纶之生,忽执珪於南楚。

  抱朴子曰:方圆舛状,逝止异归。故浑象尊於行健,坤後贵於安贞。七政四气,以周流成功;五岳六柱,以峙静作镇。是以宋墨楚申,以载驰存国,干木胡明,以无为折冲。

  抱朴子曰:得意於丘园者,身否而神泰;役己以恤物者,形逸而心劳。故抱瓮灌园者,欢於台宰;呕餐茹薇者,美乎鼎食;仗策去豳者,形如月居腊;夜以待旦者,勤忧损命。

  抱朴子曰:仁忍有天渊之绝,善否犹有无之觉。驺虞侧足以蹈虚,豺狼掩群以害生。虞卿捐相印以济穷,华公让三事以推贤。李斯疾胜己而杀韩非,庞涓患不如而刑孙膑。

  抱朴子曰:用得其长,则才无或弃;偏诘其短,则触物无可。故轻罗雾縠,治服之丽也,而不可以御流镝;沈闾巨阙,断斩之良也,而不可以挑脚刺。

  抱朴子曰:小疵不足以损大器,短疒火不足以累长才。日月挟虫鸟之瑕,不妨丽天之景,黄河合泥滓之浊,不害凌山之流。树塞不可以弃夷吾,夺田不可以薄萧何,窃妻不可以废相如,受金不可以斥陈平。

  抱朴子曰:虎豹不能搏噬於波涛之中,螣蛇不能登凌於不雾之日,挚雉兔则鸾凤不及鹰鹞,引耕犁则龙麟不逮双峙。故武夫勇士,无用乎晏如之世;硕生逸才,不贵乎力竞之运。

  抱朴子曰:两绊而项领,则骐騄与蹇驴同矣;失林而居槛,则猿狖与獾貉等矣;韬锋而不击,则龙泉与铅刀均矣;才远任近,则英俊与庸王肖比矣。若乃求千里之迹於絷维之骏,责匠世之勋於剧碎之贤,谓之不惑,吾不信也。

  抱朴子曰:捐荼茹蒿者,必无识甘之口;弃琼拾砾者,必无甄珍之明。薄九成而悦北鄙者,吾知其不能格灵祇而仪翔凤矣。舍英秀而杖常民者,吾知其不能叙彝伦而臻升平矣。

  抱朴子曰:达乎通塞之至理者,不悁悒於穷否;审乎自然之有命者,不逸豫於道行。故萦抑渊洿,则遗愠闷之心;振耀宸户衣,而无得意之色。三仕三已,则其人也。

  抱朴子曰:否泰系乎运,穷达不足以论士;得失在乎适,营辱不可以量才。时命不可以力求,遭遇不可以智违。故尚父者,老妇之弃夫;韩信者,乞食之饿子;萧公者,斗筲之吏;黥布者,刑黜之亡隶。当其行龙姿於虺蜥之中,卷凤翅乎斥鷃之群,则彼龙後,谓为其伦。

  抱朴子曰:四灵翳逸,而为隆平之符;幽人嘉遁,而为有国之宝。何必司晨而衔镳,羁绁於忧责哉?有用人之用也,无用我之用也,徇身者不以名汨和,修生者不以物累己。

  抱朴子曰:量才而授者,不求功於器外;揆能而受者,不负责於力尽。故灭荧烛者不烦沧海,扛斤两者不事乌获。运薪辇盐,不宜枉骐骥之脚;碎职琑任,安足屈独行之俊矣?

  抱朴子曰:田巛浍之流,不能运大白之艘;升合之器,不能容千锺之物。熠耀不能并表微之景,常才不能别逸伦之器。盖造化所假,聪明有本根也。

  抱朴子曰:郢人美下里之淫蛙,而薄六茎之和音;庸夫好悦耳之华誉,而恶利行之良规。故宋玉舍其延灵之精声,智士招其独见之远谋。

  抱朴子曰:琼珉山积,不能无挟瑕之器;邓林千里,不能无偏枯之木。论珍则不可以细疵弃巨美;语大则不可以少累废其多故。叛主者,良平也,而吐六奇以安上;群盗者彭越也,而建弘勋於佐命。

  抱朴子曰:五岳巍峨,不以藏疾伤其极天之高;沧海滉瀁,不以含垢累其无涯之广。故九德尚宽以得众,宣尼泛爱而与进。

  有人问:“神仙能长生不死,这真的可能做到吗?”抱朴子回答说:就算视力最好的人,也不能把有形的事物全部看见;就算听力最好的人也不能把所有的声音一一听见;就算拥有大章、竖亥那样的捷足,所走过的地方,也还是没有没走过的多;就算拥有大禹、伯益、章谐那样的智慧,所见识的,也还是没有见识过的多。宇宙万物纷杂,什么没有呢?况且成仙的人已随处见于各种记载,不死之道,怎么会没有呢?” 于是问话的人大笑说:“有始则必有终,有存则必有亡。所以像三皇五帝、孔丘、周公那样的圣人,后稷、樗里子、张良、陈平那样的智者,端木赐、晏婴、随何、郦食其那样的辩才,孟贲、夏育、五丁那样的勇士,也都死了,这是人生事理的必然规律,是一定会来临的最后归宿。人们只听说过在霜降之前就枯萎,正值盛夏便落青,含孕着穗儿却不开花,没有结果实就凋零的事,还没有听说过有谁享受万年之寿,长生久视而不死。所以古人做学问不求成仙之术,言谈话语不涉及怪异的东西,杜绝那些不合正道的学说,遵守这种自然法则,把乌龟仙鹤排斥归为人以外的类别,把生死看作如朝暮一般短暂。若苦心约束自己,去做些没有益处的事,有如刻镂冰块,雕琢朽木一样,到头来也不会有任何成效的,不如施展出匡世济时的高明策略,得至毕生的宏福,使紫青绶带重新系在身上,用黑色公畜祝祭王朝的兴起,用华美的车子替代步行,用鼎中的美食取代田间的农耕,不也很好吗?每当想起诗人做《甫田》讽刺国君,再深思孔子关于人‘皆死’的论断,就不去做那些如同把握不具形态之风,捕捉难以捉摸之影,索求不可得到之物,行走不达目的之路,放弃荣华富贵而去涉足困苦,丢下唾手可得而去谋求艰难的事。这些就像‘桑者之逐游女’的故事中说的那样,必然会两头受损而后悔;又好像单豹、张毅那样,固执偏信,必然会招致身内外的灾祸。即使是公输班、墨翟,也不能把瓦石削成针尖;欧冶子也不能把铅锡铸成宝剑,所以说,做不到的事,即使鬼神也做不到;做不成的事,哪怕天地也做不成。世间哪里能得到奇方,能使年老的人变回少年,本该死的人反而复生呢?而先生却想延长蟪蛄的寿命,让它活上一年;想保养朝菌的荣华,让它能活上一个月,这不是太荒谬了吗?希望你能多加思考,迷途知返,不要走得太远。

  抱朴子回答说:“人要是丧失了听觉,那么震耳的的雷声也不能使他听到;丧失了视觉,那么日月星辰的光芒也不能让他看见,何况是磕碰的细小声音,天空中的细微景观呢?”所以聋子说世上没有声音,瞎子说世上没有东西,何况是管弦的和奏之音,衮服上绮丽的山龙图纹,他们又怎么能够欣赏和谐的雅致音韵、明丽的鳞藻图饰呢?所以说聋子和瞎子感觉到的只是有形的的物,却不相信天上有云师作画和日月星辰,更何况比这更微妙的事物呢?昏暗愚昧滞留在心神,就不相信昔日曾有过周公、孔子,何况告诉他神仙之道呢?世事有存必有亡,有始必有终,诚然大体如此,但是其间存在着不同的差异,有的这样,有的那样,变化万端,奇奇怪怪,没有一定的规律。本质相同的表现不同,根本相同的枝末相背,不能一概而论。说有始必有终的人很多,把千变万化的事物混同起来一样看待,不是通达之理。说夏天万物必然生长,但是荠麦却在此时枯萎;说冬天万物必然凋谢,而竹柏却在此时丰茂;说有始必有终,而天地却无尽无穷;说有生必有死,而龟鹤却长生久存。盛夏应该是炎热的,但夏天未必没有清凉的日子;严冬应该是寒冷的,但冬天未必没有短暂的温暖。百川东流到海,但也有潺潺流水向北而去;地属坤道应静,但有时也会震动崩踏陷裂。水本性寒冷,但是也有温谷的温泉;火本性炽热,但是也有萧丘的冷焰。重的东西应当下沉到水中,但南海却有浮石之山;轻的东西应当上浮到水面,可牂柯却有沉下羽毛的河水。世上万物万类,不能用一种标准来一概而论。如此复杂已是久已有之的了。

  在有生命的东西中最有灵性的莫过于人,拥有最可贵灵性的人,应均齐划一。但是,人的贤明愚笨,奸邪正直,美丽丑陋,修长短矮,清白污浊,贞列婬荡,缓慢急切,迟钝迅速,对事物取舍的选择,耳目之需的要求,其间的不同,已有天壤之别,冰炭般相背逆了?那为什么单单对神仙不像凡人那样都死这点而感到疑怪呢?

  如果说万物接受元气形成的秉性都有是固定的,野鸡变成大蛤,鸟雀变成蛤蜊,幼虫长出美丽的翅膀,河里的虾蟆上下翻飞,水虿变成青蜓,荇苓生出蛆虫,田鼠化成鹌鹑鸟,腐草生出萤火虫,鼍变为虎,蛇变为龙,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如果说人秉承的纯正的天性,不同于凡俗的其他动物,上天将生命赋予人的时候,又不会厚此薄彼,那第公牛哀求变成老虎,楚地老妇变成大鼋,支离叔肘上生出柳枝,秦国女子变成石头,死去的人活过来,男女相互改变外形性别,老子、彭祖那样的长寿,而未成年而死的夭折,这些都是什么原因呢?如果说各人所秉承的天性不同,那么这种差异又有什么限制呢!

  至于仙人,他们用药物养成身,用数术延长寿命,使得体内的疾病不生,体外的侵患不入,虽长生久活,而旧日的容颜不见异思迁改变。如果按照仙人之道去做,并不难做到。而那些见识浅薄的人,拘泥于世俗,墨守常规,都说世间没有见过仙人,便认为天下肯定不会有这种事。如果说人们都曾亲眼见过,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天地之间,无边的广大,其中特异奇怪的东西,哪里会有限呢?人从生到死头顶青天,却不知天有多高;终生一直脚踏大地,却不知地有多厚。形骸是自己所有的,却不知自己的心志为什么会是这样;寿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却不知道它的长短能到多少岁,何况成仙的道理那么高远,道德那么幽深玄妙?凭借自己那短浅的见识,来判断细微玄妙之道有无,岂不是太可悲了吗?

  “假如有一个才能见识超越寻常堪称大用的人,隐居避世,隐藏身形,掩盖文思,废除虚伪的包装,去掉人的欲望,立身最淳朴的品质于至淳至厚之中,丢弃不重要的事物于世俗之外,世人尚且还很少能够甄别出,有人会在不显声名的情况下成就志向,会以粗鄙的外表和身体得到脱俗的精神。更何况仙人于凡人志趣悬殊、道路不同!仙人把富贵看成不幸,把荣华视为污秽,把贵重的玩物看成杨灰的尘土,把声名与美誉视为瞬逝的朝露;仙人踏着炽热的烈火不会被灼伤,踩着幽深的波涛而步履轻盈;鼓动双翅翱翔于天空,以长风为马,以云彩为车,上凌越于北极紫宫,下栖身于昆仑山岳,那些如行尸走肉的庸人,有怎能看见他们呢?即令仙人偶尔遨游,有时经过人间,藏匿真容和特异,外表和凡人一样,即使人们和他们肩并着肩、脚碰着脚,又有谁能觉察得到呢?如果仙人都像郊间人那样两目瞳孔正方,像邛蔬那样两只耳朵长出头项,或者像马师皇那样骑蛟龙而行,像王子乔那样驾白鹤升天,或者像伏羲那样身生鳞、女娲那样长蛇身,或者乘金车、身着羽服,那么凡人就可以知道他们是仙人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没有敏锐的洞察力的人怎么能看出他们的外形,没有透彻的听觉的人怎么能听出他们的声音呢?世人既不相信有神仙,又常对他们横加指责、诋毁,修真得道的人厌恶非常,于是更加潜匿隐遁了。况且,常人所喜爱的,往往是道德高尚之人所憎恶的;庸俗人所看重的,往往是道德修养达到最高境界的人所鄙视的。那些杰出的儒生,能担当大事的人才,养浩然正气的人,尚且不乐意和见识浅薄的人、沉迷红尘之辈打交道,何况那些仙人,为什么要急切地使那些如用之即弃的草狗之类的人知道什么样东西存在又值得他们去追求呢?懂得自己所疑怪的只是未曾见过的呢?常人能看到百步之远,尚且不能一一尽了,却要把自己所见到的那一点断定为有,把看不到的断定为无,那么天下所不存在的东西,也必定太多了。正像所谓用手指去测量大海的深度,手指触到的地方就说到底了。蜉蝣去核查巨鳖之雄大,日及去估量大椿之岁数,岂是它们能做到的吗?

  魏文帝博闻尽鉴,自称对于事物无所不晓,曾说天下无切玉之刀、火浣之布,到他写《典论》时,还曾引经据典论及此事。之后不到一年,这两样东西都出现了,魏文帝因之叹息,马上推翻了前面的结论。凡事没有绝对的一定,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而言。陈思五著《释疑论》说:起初一说到道术,就肯定要说是愚弄百姓的骟人的空话无疑。等看到魏武帝试着把左慈关起来,令他辟谷近一个月,而左慈脸色没有憔悴,气力自如,还常说自己可以五十年不吃东西,事实正是如此,还有什么怀疑的呢?又说:让甘始把药给活鱼含着,然后放在沸油中煎煮,那些没含药的,已熟透可食,那些含药的,却整日在沸油中游戏,就像在水里一样;又有,把药粉涂在桑叶上喂蚕,蚕活到十月不变老;还有,用驻年药喂小鸡和新生的小狗崽,它们都有停止发育不再长大;还用白药喂白狗,百日之内白毛都有变黑了。可知天下的事一个人不可能全都有都知晓,凭主观而臆断是不可信的,只恨自已不能绝声色,专心学习生之道。那曹丕、曹植兄弟二人,论学问,可谓是无书不览;论才华,可算是一代精英,但最初都认为没有神仙,到了晚年才穷尽事理,彻悟物性,才有如此叹息。那些赶不上他们的人,不相信神仙,也就不足为奇了。刘向博学,研究问题究极奥妙,经深涉远;他善于思考,能明辨真为,研核有无。他所撰写的《列仙传》,所载仙人七十多位,假如根本没有这些事,他又何必去胡编乱造呢?远古时的事,哪能儿能亲眼看见,都有是依赖记载于各种传记、书籍和以往的传闻罢了。《列仙传》的记载清清楚楚,神仙之事必是存在的。然而此不出于周公之门,所记之事表经仲尼之手,世人始终不信。既然如此,那古代史书所记载的全都有可以说是假的,又保止神仙这一件事呢?俗人贪图虚荣,追逐名利,以已炎心,忖度古人,于是也不相信古代有巢父、许由、老莱、庄周这种躲避帝王禅让、鄙薄卿相贵任的人,认为不会有这样的人。更何况神仙,比这些人更难以理解,又怎么能要求今天的人都有相信呢?有很多人说刘向不是圣人,他所记载辑录的事情,不能单独作为凭证,这更让人叹息。鲁国史官记载的国史不能与天地合德,孔子就对它加以整理修订而成《春秋》;司马迁的《史记》所记述虽然不能如日月一般清楚透彻,但扬雄还是称之为实录。刘向是汉代的名儒贤人,他所记述的怎能么可以弃之不信呢?大凡世人之所以不相信仙道可学,不同意寿命可以延长的,是因为秦始皇、汉武帝求仙而没能得到,因为李少君、栾大的作法没有应验的缘故。但是总不能因为黔娄、原宪的贫困,就认为古代没有陶朱、猗顿之类的富人;不能因为无盐、宿瘤的丑陋,就认为昔日没有南威、西施那样的美人。努力向前还有达不到目的地的,种庄稼还有得不到收获的,商贩有时还有亏损的,打仗有时还有失败的,何况求仙之事是最难的,求仙之人怎能么会都有成功呢?像秦始皇、汉武帝两位皇帝和李少君、栾太两位臣子,自会有他们求而不得的原因,或许是开始勤求而后来怠惰,或许是没有逢遇名师,这又怎么能足以断定天下没有神仙呢?

  “求长生不老,修炼成仙大道,决窍在于立志而不在于富贵。如果不是有志之人,就算地位高贵、财产丰厚,反而会成为沉重的累赘。为什么呢?应该是淡泊恬静愉快,洗去杂念嗜好,内视反听,尸居无心。而帝王担负着天下的重责,治理繁忙的政务,因日理万机而思虑劳累,神思驰骋于宇宙万事。出现一点儿过失,帝王将相以“仁义”治天下之道就会被毁;百姓有了过失,帝王将相就得说责任在我。香醇的美酒扰乱了他的和气,娇艳的美女伤害了他的根基,至于会削弱精气,损伤思虑,破坏平衡,减少精粹等等,就不再详尽一一论述了。蚊虫叮咬,让人坐立不安;虱群攻击,使人卧不得宁,四海之内的事,何止如此?帝王们又怎能掩去聪明才智,念想脏腑,默数呼吸,长期斋戒身心洁净,亲自守在炼丹炉旁,起早迟眠,来炼制八石精华呢?汉武帝在位的寿数最高,已经得到养生的小收益了。但是,升合这样少的资助,供不上钟石这样大的消费;靠田间小沟里的水,供不上尾闾这样大的泄流。 “神仙的法术要求人寂静无为,忘掉自己的躯体,而人群却要撞击千石重的大钟,敲响雷霆万般的大鼓,轰轰隆隆,惊心动魄;百般伎俩,万种变化,使他丧失精力,充塞耳目;使轻捷的鸟飞走,使迅疾的兽跑掉;钓起水中深潜的鱼,射下空中高飞的鸟。神仙的法术要求人要爱及虫豸,不去伤害有生命的东西,而人君一旦勃然震怒,就会有削除敌对的诛杀;黄钺一挥,利斧一授,就会横尸千里,血流滂沱;斩首断腰的行刑,不绝于市。神仙的方法要求人要断绝臭腥,停食谷物,清理肠胃,而人君烹食牛羊牲畜,屠割一切生物;山珍海味,百味调和,丰盛的肴馔罗列在面前;用种种调料煎煮调制,美味佳肴,令人饱足。神仙的法术要求人博爱四方,视人如已,而人君吞并弱小,攻取政治昏暗的国家,趁机着战乱,推翻别国的政权,开辟地域,拓宽疆土;灭掉别人的国家,驱聚那里的老百姓,把他们置于死地,使得孤独的鬼魂漂浮在极远的边地,暴露的尸骸丢失弃在凄寂的荒野;五岭有鲜血染红刀刃的军队,朝廷悬挂着大宛国君的首级;土埋活人、钉死降卒,动辄数十万人,还将敌人的尸体堆成高冢为‘京观’,高上去霄,而暴露的尸骸如同野草,填满山谷,秦始皇的暴政,使得十家人中,想造成反的就有九家;汉武帝的用兵,使天下怨声载道,户口减少了一半。祝寿能增加寿命,而诅咒能减少寿数。结草报答是因为知道对自己有恩德,但是连尸体都见不到的虚祭,也必然对用兵者产生怨恨。各种烦恼损伤着他身体的要害,人鬼又一同把他痛恨。那两个皇帝徒有好仙之名却无修道之实,就是他们所知道的关于求仙的那一点肤浅的事,沿且不能一一施行,仙道中那些高深的要点秘诀,又没得到,而且也没有得道之士为他们合成仙药来献上,他们不得长生,也就不足为怪了。 “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加上贫穷困乏,加上贫穷困乏,家中有如司马相如的空徒四壁,腹中有如象辄在桑荫下绝粮三日的饥饿,冬天有如戒夷夜里关在城门外而冻死的寒冷,夏天有如仲儒居陋被日光照射的酷热。想要跋涉远方,却缺乏舟船车马的费用;想要有所经营,却又没有可以使之代劳的役夫。进家来,没有绫罗绸缎的享受,出门去,没有游览观赏的快乐。美味佳肴不能亲口尝尝,彩色丝帛不能亲眼看看,芬香馥郁不能用鼻子嗅闻,五声八音不能用耳朵赏听。而千忧万愁时时袭击着心灵深处。千难万困经常聚集在自己家中,像这样活在世上,可以说没什么样可留恋了。

  “有的人得到了修道的要领和秘决,有的人逢遇到卓而不凡的老师,但却因离不开老妻弱子,眷恋于故巢墟丘,迟迟下不了决心,以至到死,才感叹日月匆匆,已不觉衰老。明明知道长生不死是可得之事,但却不去修炼;厌恶世俗的功名利禄,却又无法丢弃。为什么呢?因为一个人平时的爱好和习惯始终难以排队遣,而绝俗的志向又轻易不见成效。何况那秦始皇、汉武帝,贵为四海之主,他们所深爱玩赏罚的,就不止一种了,他们所亲幸的人,也极为多了。只让他斋戒一个月,闲居几天,尚未且做不到,何况是让他们离开宫内年轻貌美的宠姬,放弃宫外威武显赫的尊位,不吃甘美食物,断绝所有的欲念,舍弃荣华富贵,径身一人,到幽深寂静的境界中去追求成仙之道,岂是他们所能忍受的呢?因此,回顾往昔,得仙道的人大多是贫贱之士,而不是有权势地位的人。再说,栾太所知道的,实在是很浅薄,他渴望荣华富贵,求取宝物钱财,苟且偷生地炫耀虚妄,在毫无作为之时已忘掉祸患,这么一个区区小子的奸诈欺骗行为,怎么能证实天下没有神仙呢?昔日勾践向愤怒的青蛙凭轼致敬,士兵卒们便争着赴汤蹈火;楚灵王喜欢细腰的女人,国中很多人因此而饿死;齐桓公爱吃奇珍异食,易牙便蒸了自己的儿子给他吃;宋国国君奖赏了一个因守孝悲伤过度而消瘦的人,于是国中因守孝悲伤而死的比比皆是。为人君想要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汉武帝招求方士,对他们宠幸优待过厚,以至于使这些家伙胆敢用虚假荒诞的事进行欺骗。栾太如果确实有道,又怎么样会被杀死呢?真正有道的人,把接受高官厚爵看得如受汤镬酷刑,把佩带金印紫绶看得如披粗丧服,把黄金白玉视为粪土,把华屋殿堂看成牢狱。哪里握着手腕说谎话,凭侥幸求得荣华富贵,信在富有丽堂皇的宫室,享受着难以计量的赏赐,佩戴着五利将军的大印,与高贵的公主攀亲,沉溺于权势利益之中,不知道停止和满足?这种人实在是没有得道,这是绝对可以肯定的。

  “按照董仲舒所写的《李少君家录》所说,少君有长生不死的药方,但因家中贫困无钱买方上所列之药,于是出山到汉朝朝中,以便通过这种途径求得买药钱,道成之后便离去了。又按汉《禁中起居注》所说,少君临走时,汉武帝梦见与他一同簦嵩山,半路上,有使者乘着龙手持符节从云中下来,说太已请少君去。武帝醒后把梦对身边的人说了,说:“太君说要弃我而去了。”几天以后,少君称病而死。过了一段时间,武帝让人打开少君的棺材,看到里面没有尸体,只有衣冠。按《仙经》上所说:上士能飞身升到天上,称为天仙;中士游于名山,称为地仙;下士先假死而后蜕变,称为解仙。现在看起来,少君必属于尸解仙这一类了。近代的壶公带费长房离去,以及道士兵李意期带两个弟子离去,都有是假托猝死,家人将他们殡埋。过了几年,长房又回来了,又有熟识的人扑克见李意其带着两个弟子住在郫县,他们的家人都有开棺验看,发现三具棺材中都只有一根竹杖,杖上用朱红漆写了符,这些都有是尸解的仙人。

  从前王莽曾引据三坟五典来掩饰自己人夺权篡位的奸邪,但能因此便说所有的儒生都是谋权篡位的窃贼;司马列相如因弹琴引得卓文君随他私奔,但不能因此就说所有的高雅音乐都是专使人纵欲放荡的。噎死的人不能怪神农氏教人播种百谷,烧死的人不可迁怒于燧人氏发明钻木取火,翻船溺死的人不能怨黄帝制造成出舟船,酗洒闯祸的人不能非议杜康、仪狄酿造成出洒浆。怎能么可以因为栾太的奸邪伪诈,就说肯定没有仙道呢?这好比看见有赵高、董卓之类的奸臣,便说古代没有伊尹、周公、霍光那样的忠臣;看见有商臣、冒顿之类弑父的逆子,便说古代没有伯奇、孝已那样的孝子。还有。〈神仙集〉中记载有召请神仙驱逐鬼魅的法术,以及使人看见鬼的法术。凡俗人听说这些,都认为文章是在凭空捏造。有人说天下没有鬼神,有人说有,但不能驱逐或召请。有的人说能看见鬼的人,男的称‘觋’,女的称为‘巫’,这应是先天的本能,是学不来的。《汉书》和《太史公记》中都讲到了齐国人少翁,汉武帝封存他为文成将军。武帝的宠幸李夫人死后,少翁能使武帝重新看到她,如同活人一般;又能使武帝看见灶神。这此都有是史书上明文记载的。方术即然能使鬼魂现形,又能使本来看不见鬼魂的看见鬼魂,照此推论,其余的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鬼神多次降临人间,光象怪异,行变化之事,而且经传典籍的记载中,也有很多有鬼神的证据,俗人尚且还不相信天下有鬼神,何况仙人幽居高远的地方,清高与世俗语的污浊不同流,升仙而去,不再返回尘世,不是得道的人,怎么能看到听到呢?而儒家墨家知道鬼神的事不能用来训诫世人,所以始终不说它有,那么世俗之人不信有鬼神,不是在情里之中吗?只有辨识真相的人,考核选择众多方法,得到验证,才能验证鬼神的存在,但也只能自己知道,不能强求别人也这么认为。所以,没见过鬼神,没看过仙人,不能认为世间就没有仙人。人无论聪明愚笨,都有知道自己身上有魂魄,魂魄离去一部分人就会生病,全部离去人就会死。所以部分魂魄离去,术士就用捕招它的‘拘录法;魂魄全部离去,〈仪礼〉中记有‘招魂法’。这些是万物中最贴近人的事了。然而魂魄与人俱生,一直到死,没有人说自己人看见、听到过它的啊。怎能么可以因为没听见看见,就说自己没有魂魄呢?至于在辅氏之战中结草报魏颗救女之恩的鬼魂;宋国先人成汤、伊尹为齐景公伐宋而愤怒,托梦显灵;晋国故太子申生的鬼魂遇狐突,告诉他秦将灭晋;杜伯无辜被杀,鬼魂向周宣王报仇;公子彭生托形于黑猪立啼,使齐襄公惊惧坠车受伤;赵王如意托形青狗咬伤吕后的腋窝而使其至死,以报被鸩杀之仇;灌夫、窦婴被权臣劾秦死罪,鬼魂一起拿着笞杖鞭打仇人田分;庄子仪被燕简公无辜杀害,鬼魂用朱杖将简公打死在车上,天上司刑之神蓐收梦给虢公,告诉他虢国将亡;神人栾侯常在百姓家中,帮其消灾免祸;素姜阐说谶纬;孝孙著述文章;神灵在上林苑对汉武帝讲话;罗陽县神王表在孙吴为官,这些关于鬼神的事,都有写在书上,明明白白,不可胜数,可那些受蒙蔽的人还是认为不有这些事,何况长生之事又是世人很少听到的呢?要想使这些人一定相信这些仙人的存在,好比让蚊子牛虻背起大山,和井底的蛤蟆谈论大海。世人从未见过蛟龙、麒麟、鸾鸟,就说天下没有这些东西,认为是古人虚设的应君主之德的祥瑞之物,借此来使人君自强不息,以求招至这些珍异之物,更何况是让他们相信有仙人呢?世人因刘向炼制黄金不成,就说他是寻求传说中的隐僻和怪异之事,喜欢传播虚幻的东西,认为他写的《列仙传》也都是荒诞的故事。可悲啊!这就是所谓因分寸大的瑕疵,就丢掉尺大的夜名珠;因蚂蚁尘大的缺陷,便舍弃为无价之宝的淳钧剑。没有卞和献壁的远见卓识,没有风胡对剑的鉴赏眼光,这就是陶朱公所以郁抑不欢、薛烛所以总是叹息的原因啊!制作黄金的方法,都写在《神仙集》中,淮南王把它们抄录出来,著成《鸿宝枕中书》书中虽有制作方法,但重要的内容都有用隐秘的语言描述,必须亲口传授秘决,对着文章直接解释,然后才能炼制。他所用的药物,大多都改变了原来的名称,不能按字面上的药名直接使用。刘向的父亲是在处理淮南王谋反的案子时,在卷宗中得到这本书,不是由老师亲自传授的。刘向本不懂道术,偶然意外地见到这本书,就认为其中的意旨都写在纸上了,所以才炼金不成。至于他写《列仙传》是从秦大夫阮仓书中删选而成,有的说是他亲眼所见,然后记下来,并不是胡编妄言。童谣狂诞,圣人还要加以选择;草野之言,有的也不可全都遗弃;采集蔓菁和苤的叶子,不可连它的根也不要,怎么能因为百虑中有一次失误,就说经典不可按之施行;因为曾经发生过日蚀和月蚀,就说日月不是非常明亮呢?外国人制作水精碗,其实是合五百种灰作成的,当今交州、广州一带有很多人得到这种方法铸造水精碗。现在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世俗之人,他们根本上就不信,他们认为水精是自然形成的,属于玉石之类的东西。何况世间侥幸有自然生成的金子,世人怎么会相信它是可由人工制作的道理呢?愚人不相信黄丹和胡粉是熔化铅而成,也不信骡子和駏驉是骡马交配而生,认为每种物都有自己的种,何况是神仙这种难以知晓的事呢?见识的少,感受到奇怪的事就多,这是世之常理。这话说的多真切啊!这好比事情虽然像天空一样明朗,但如果人处在倒覆的甑下一样,怎么能会识别那些深切中肯的议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