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1568~1610)明代文学家,字中郎,又字无学,号石公,又号六休。汉族,荆州公安(今属湖北公安)人。宏道在文学上反对“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风气,提出“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性灵说。与其兄袁宗道、弟袁中道并有才名,合称“公安三袁”。 ► 1377篇诗词 ► 11条名句

迎九

节物何堪问,流光转自哀。世情搔首过,秋色闭门来。

才子新开社,参军旧有台。菊花才作药,迟尔共衔杯。

白铜儿

白铜儿,白铜儿,闭眼不观书与诗。积玉辇金游帝里,买得乌纱绣补衣。

归来白马嚇儿童,黑纻满堂金字红。炙牛锤马邀乡里,青丝华馆闹春风。

越女吴娃娇侍侧,又欲凌空生羽翼。房中素女术无成,汞里金丹采不得。

洪都老道术最奇,龙虎真人张天师。宝箓一箱金百两,牛头可作门前厮。

击大法锣鸣大鼓,百馀道士挥白麈。门外幡幢引雷公,江上芙蓉灯竞吐。

后门逼债前门舍,乞儿歌郎趋满野。方士行来眼欲穿,山僧醉后颜如赭。

儒生读书书总多,白发无官可奈何。生乏白金献天子,死无黄纸赂阎罗。

初至绍兴

闻说山阴县,今来始一过。船方革履小,士比鲫鱼多。

聚集山如市,交光水似罗。家家开老酒,只少唱吴歌。

禹穴

窆石立如人,鼻穿腰半折。不看碑头字,那知是禹穴。

栏楯半摧残,古文尽磨灭。山高仰瘦容,松老添孙鬣。

古屋闭狐妖,香台蹲豹迹。

第五泄

银河夜长天堤绽,空中现出琉璃变。电布云奔一派垂,山都昼吼白龙战。

四壁阴阴吹雨足,画峦活舞玲珑玉。天孙夜夜踏歌来,一曲飞珠二万斛。

山阴道

钱塘艳若花,山阴芊如草。六朝以上人,不闻西湖好。

平生王献之,酷爱山阴道。彼此俱清奇,输他得名早。

寄江进之

吏老心尤苦,才清调转孤。花飞常乱押,梅气欲侵符。

迎春歌和江进之

东风吹暖娄江树,三衢九陌凝晓雾。白马如龙破雪飞,犊车碾水穿香度。

铙吹拍拍走烟尘,炫服靓妆十万人。罗额鲜妍棼綵胜,社歌缭绕簇芒神。

绯衣金带印如斗,前列长官后太守。乌纱新缕汉宫花,青奴跪进屠苏酒。

采莲舟上玉作幢,歌童毛女白双双。梨园旧乐三千部,苏州新谱十三腔。

假面胡头跳如虎,窄衫绣裤搥大鼓。金蟒缠胸神鬼装,白衣合掌观音舞。

观者如山锦相属,杂沓谁分丝与肉。一络香风吹笑声,十里红纱遮醉玉。

青莲衫子藕荷裳,透额垂髻淡淡妆。拾得春条夸姊妹,袖来瓜子掷儿郎。

急管繁弦又一时,千门杨柳破青枝。独有闭门袁大令,尘拥书床生网丝。

艳歌

鹊尾唾兰烟,灰冷烟不灭。东风多少愁,吹落谢豹血。

郎寄鲳鱼子,妾寄西施舌。花开不待人,青春忍相别。

登焦山

海门一带雾初收,碧树丹崖小十洲。山杂云帆浮水上,江盘螺髻出潮头。

经堂昼寂眠苍兕,石壁晴空挂野猴。白首闭关僧自苦,花开花落也春秋。

邹子尹偕僧秋水见访门者不知却之相见乃一笑

几失孔文举,惊逢祢正平。云澄天自澈,月上海先明。

渴骥闻泉喜,孤鸿见侣鸣。昭文琴自好,无那有亏成。

感事

湘山晴色远微微,尽日江头独醉归。

不见两关传露布,尚闻三殿未垂衣。

边筹自古无中下,朝论于今有是非。

日暮平沙秋草乱,一双白鸟避人飞。

第一泄

踏人肩而行,次第乃得过。射眼风丝飞,置足山毛破。

局身缒草移,定踹盘泥坐。五水势高低,千峰身顿挫。

路荒雨气腥,树老班皮裹。度岭羡猿轻,投崖愁虎饿。

常恐决性命,归来始相贺。

游天门关

发足自髻石,湾还可四里。一步一惊魂,路荒不容趾。

其沙生以坟,其骨污而泚。其草油以丝,其树糟而圯。

忽然硗确岩,忽然崩腾水。忽而没九天,忽而九渊起。

健夫引长绳,半日一移趾。四肢互相用,臂行足以视。

或如鸭折身,或如丁旋尾。或如鷇出壳,或如蟹引跪。

又如研古绘,虫蠹蚀丝理。又如读殷盘,聱轧饤奥诡。

当其快心意,虚空跃绳妓。少焉筋力疲,蚊虻撼犀兕。

须发生烟岚,肌肤碎荆杞。百苦到天门,相对惟口哆。

双壁削青铜,飞鸟不能止。一匣衔古光,方空如水洗。

阴阳工刻轹,霜雪恣摩砥。万古贮云霞,石纹绣青紫。

鉃桐蛇腹段,古钮蛴螬蠡。诘曲史籀画,斑驳朱砂蕊。

僧言三十年,兹石未沾履。往时戚将军,架空一游此。

长老传白猿,今来猿亦死。是时七月初,寒肌如粟子。

引指人人危,回身面而鬼。归来问僮仆,髭须白馀几。

破网取珊瑚,判命竞奇傀。

天目

天目幽邃奇古不可言,由庄至颠,可二十余里。

凡山深辟者多荒凉,峭削者鲜迂曲;貌古则鲜妍不足,骨大则玲珑绝少,以至山高水乏,石峻毛枯:凡此皆山之病。

天目盈山皆壑,飞流淙淙,若万匹缟,一绝也。石色苍润,石骨奥巧,石径曲折,石壁竦峭,二绝也。虽幽谷县岩,庵宇皆精,三绝也。余耳不喜雷,而天目雷声甚小,听之若婴儿声,四绝也。晓起看云,在绝壑下,白净如绵,奔腾如浪,尽大地作琉璃海,诸山尖出云上若萍,五绝也。然云变态最不常,其观奇甚,非山居久者不能悉其形状。山树大者,几四十围,松形如盖,高不逾数尺,一株直万余钱,六绝也。头茶之香者,远胜龙井,笋味类绍兴破塘,而清远过之,七绝也。余谓大江之南,修真栖隐之地,无逾此者,便有出缠结室之想矣。

宿幻住之次日,晨起看云,巳后登绝顶,晚宿高峰死关。次日,由活埋庵寻旧路而下。数日晴霁甚,山僧以为异,下山率相贺。山中僧四百余人,执礼甚恭,争以饭相劝。临行,诸僧进曰: “荒山僻小,不足当巨目,奈何?”余曰:“天目山某等亦有些子分,山僧不劳过谦,某亦不敢面誉。”因大笑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