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草堂二首 其二

近市偏逢食有鱼,闭门不问出无车。牛衣聊自对妻子,蜡酒时将洽里闾。

世网幸疏如野马,微名犹在愧山樗。亦知农圃真吾事,春至频翻种树书。

村夜

纤月生西浦,流光照北林。群喧一以息,百籁相与吟。

始悟丘园里,能生清净心。悠悠何所叹,独坐抚瑶琴。

送唐污父入四安山

污父先生久作邻,未知污父是何人。茶垆时畜长生火,药裹常随不病身。

短裤独锄三尺圃,角巾留挂十年尘。刺船忽向千峰去,何处烟波着钓纶。

与宗弟正夫西湖秋泛 其二

湖水载歌舞,流来复流去。不知沟浍间,灌注无宁处。

条风一首

正月载阳,二月条风。缬彼郊原,载青载红。维麦菶菶,维桑芃芃。

仓庚戾止,有皖其容。二月条风,吹彼平林。翘翘杂英,如盩如綅。

维麦离离,维桑阴阴。仓庚戾止,喈喈其音。三月鸣鸠,爰拂其羽。

玄鸟于翔,载庭载宇。有漂者萍,亦彼于渚。眷眷怀人,繁念斯众。

维渊有鱼,悠悠其逝。维隰有苇,其叶淠淠。眷眷怀人,心焉如癈。

瞻言则惟,惓言则睇。维麦离离,宜其食矣。惟桑阴阴,将其搣矣。

翧彼鶗鴂,如笙如簧。泽雉于雊,绣衣锦章。殷殷其雷,霏霏其雨。

眷眷怀人,曷其有与。霏霏其雨,殷殷其雷。于以永言,于以写怀。

黄鸟歌

黄鸟翔高岑,徘徊若为匹。渴饮西江湄,饥餐山木实。

一旦饵稻粱,乃坠虞人术。金羁勒良驹,谁怜千里质。

翘首东南飞,怆然怀昔日。岂不奋天路,瞻恋成胶漆。

晴空阔且长,迢遥盼崒嵂。往者何能追,时乎安可失。

浮沉复浮沉,老死终无述。

孤志吟

王藩守国惟典章,小臣奉法釐封疆。分符邈邑能几许,爱民即是尊天皇。

皇恩浩荡涓埃竭,铮铮不改衷肠铁。民穷岂令污吏横,民柔岂忍淫威轶。

抗言誓欲挽狂河,死生富贵奚足多。尧天怒霁轻垂罚,谪官犹寄番禺阿。

史可典簿领,低徊愆尤免。孤臣矢志祇自知,讵计芳名常不殄。

君不见梁傅贾,流涕至死悲堕马。又不见汲黯忧,戆忠直寝淮南谋。

千古万古将谁仇,千古万古将谁仇。

莱庵先生歌

先生雅志乐田野,结屋东皋事耕稼。不比当年捷径人,暂托终南待高价。

不忧丞相嗔,不遭官长骂。不骑马旁人门,不低头出胯下。

白梅翠竹绕屋栽,岁晚吟观乐清暇。粗衣粝食饱暖休,容膝茅茨只三架。

窗前书卷圣贤心,林下渔樵今古话。一出一处听自然,一死一生随造化。

从今寄语郭景纯,莫为颜含占易卦。

萧母挽诗

日夕乌啼树,悲风起穗帷。彩衣空五色,无复上堂时。

壸范嗟犹在,灵游不可知。百年怀养者,长废蓼莪诗。

尊经阁记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节文之着焉,则谓之《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辨焉,则谓之《春秋》。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

是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着焉,所以尊《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辨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由之富家者支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为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之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冈,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另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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